轻轻把门带好以后。
周围的人影朝段修行了一礼,旋即退回了暗处。
段修眉头微蹙,行至庭院外的湖心亭,见侍者上前询问是否备吃食,也只是摆了摆手。
“刘宏!”
遥望着夜空如盘盂般的明月,段修在心中暗自想道:“你这是撑不住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怪梦?”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段修深吸口气,眼中满是复杂之色,心中也充满了沉重。
是夜,中原。
司隶地区下起了暴雨。
北宫温室殿。
“张让!”
原本身体抱,恙昏迷在病榻的刘宏,在张让赵忠等人惊骇的目光中,突兀从病榻上坐了起来,脸上满是容光焕发之色,爽朗道:“去永乐宫,把万年和协儿带过来!”
“陛下啊!”
“我的陛下啊!”
“……”
张让等常侍还不待刘宏开口,便纷纷伏跪在地,泪流不止悲伤焦呼,心中早已被惶恐填满。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着天子。
自然明白对方的身体状况,看着眼前突然比全盛时期,还要有精神的刘宏,他们哪里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陛下!”
“陛下!”
一直守在外殿的荀彧,袁基二人察觉到殿内的动静,连忙冲了进来,两人的面色并不比张让等人好上多少。
“二位爱卿也在啊!”
刘宏看着面如死灰的荀彧二人,笑着点了点头,欣慰道:“能在此际见到尔等,朕心甚慰!”
“陛下!”
二人闻言眸中含泪,朝刘宏躬身行礼。
“行了!”
刘宏看向张让等人,笑骂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朕还没死呢,还不快去叫人!”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张让闻言面色狂变,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慌乱的冲出宫室,因为跑得太急太乱,心神失衡之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张让顶着暴雨,朝着永乐宫狂奔而去,对于额头上冒血的伤口,更是犹如未觉,他只知道这个时候,时间最为宝贵。
“赵忠!”
刘宏吩咐道:“去长秋宫,把辩儿找来,蹇硕,去把中兴剑和龙雀取来,为朕更衣!”
“奴婢这就去!”
“奴婢领命!”
赵忠蹇硕二人目露沉痛,爬起来离开了宫室。
“朕今日,当着朝服!”
见宫人取来常服,刘宏目露威严摆了摆手。
“尔等都起来吧!”
正在更衣的刘宏,看到荀彧段珪等人还在暗自抹泪,出言道:“有尔等在朕身边,朕比前几任天子,要好太多了,自从有了文若,朕只觉前路一片清明,士纪为大汉重启马政,更使得朝廷在不复战马之难,一旦有逆贼作乱,王师转瞬便能赴地方平乱!”
“这天下啊!”
“也比朕当初,要好得太多!”
知道自己天命已至的刘宏,心中不少事情也想开了,如今大汉中兴之势已成,只要历代君王平稳开拓,大汉终会中兴。
到时候。
他也算是为大汉中兴的奠基帝王。
“陛下!”
荀彧闻言再也没忍住,朝刘宏行礼语气苦涩道:“如今这天下,可离不开您啊!”
他也不想天子走的不愉快。
可他心中,并没有天子那般乐观。
“文若,你憔悴了许多!”
刘宏身着天子衮服,头戴玉制十二旒冕,拍了拍荀彧的肩膀,安慰道:“却是朕之过也,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有你执掌太常,朕相信你的本事,大汉中兴更少不了你的身影,你为辩儿之师,当得好生教导辩儿,如何做一个中兴之君!”
“臣荀彧领命!”
荀彧感动得泪流不止,躬身拜道:“必穷尽一生中兴大汉!”
“陛下!”
见刘宏看了过来,袁基目露悲伤恭敬行礼。
“士纪!”
刘宏看着袁基,勉励道:“你袁氏四世三公,祖辈更是忠贞奉节,朕希望汝也能同汝祖一般,书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辈无能自强!”
“臣袁基谨记陛下教诲,永不敢忘!”
袁基闻言朝刘宏深深的行礼一礼。
“呵呵!”
刘宏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越过众人,抬头看着密布的大雨,淡笑道:“可惜承泽的烤鱼,朕今生是吃不到了,然天不假年于朕,想来承泽也怪不到朕头上!”
“武侯...!”
“呜呜呜~”
荀彧二人闻言擎着泪花的目光一闪,段珪等人再次悲伤的哭出了声。
“摆驾德阳殿!”
见刘协等人久候不至,刘宏淡淡出声。
半晌之后。
张让带着刘协和万年来到近前。
“协儿长大了!”
见礼之后,刘宏太守揉了揉刘协那还没来得及打理,而有些乱糟糟的小脑袋,满是慈爱道:“却是父皇也抱不动了!”
“父皇!”
刘协昂着小脑袋看着刘宏,眼中满是惊慌和紧张之色,已经九岁的他,比其他同龄要早熟得多,急声道:“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
刘宏闻言笑了笑,随后看向只比自己低半个头,神色稍显憔悴的女儿,语气带着些许亏欠道:“万年,你之夫婿承泽,乃千古难出之奇男子,你之婚期本应在中平四年,由于父皇的原因才推辞了两年!”
“此际父皇即将大行,作为未嫁子嗣,你当为朕守孝三年,你会怨朕吗?”
“父皇~!”
万年公主原本就用玉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她,闻言之后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一般夺眶而出,悲泣道:“孩儿又岂会怨您……您知道的……万年从小就最听话了,也最懂事了…万年愿永远陪在父皇身边…!”
“朕的女儿自然是最懂事的!”
刘宏见一直哭泣,身子摇摇欲坠的女儿,上前两步将其扶稳,目光微润道:“傻丫头,怎能说此等胡话,父皇又岂会忍心让自己的闺女,给自己守孝三年?父皇已经耽误了你两年,待朕大行之后,你守孝一年即可,想来天下也无人敢说闲话!”
“父皇,您不要走好不好嗷?”
万年公主看着父皇慈爱的目光,只觉自己心如刀绞,她生母走得早,若没有父皇的爱护,她哪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在她心中。
父皇自然是最亲的。
“非父皇所愿,不能为也!”
刘宏闻言轻轻摇头,看着女儿笑道:“承泽乃绝世之人,万年嫁给他,他自会将你护好,朕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