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直起身,她的视线也随之转移的时候,顾棠看见所有人都是站着,笔直的腿立着。
只有自己,是被他抱着的,无力行走。
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紧,她的呼吸也突然急促起来:
“放......放我下来!”
专家们没有听见顾棠的声音--因为顾棠的声音太小了,虽然很短促,但是好像只是给陆宸清一个人听的,他们站得远,根本没听清。
但是他们看见了男人突然停下的动作。
很快,陆宸清就很顺从把怀里不安的人给放下了。
她关上了车门,阖眸的时候,眼睫还在不安地颤动,嘴唇泛起了苍白。
这么看着情况也不是很不能接受。
如果陆宸清没有看见她因为不安,被自己掐红的掌心的话。
男人突然攥紧了手指。
专家们有些着急又担忧地看过去,只看到陆宸清缓缓摇头,然后上了车。
郭远文教授心里沉下来。
又着急又懊恼。
或许他们真的不应该这么着急,要求教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正常。
教授毕竟心思敏感纤弱,就算在科研方面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此时此刻,也只是一个双腿受伤,需要安慰的病人而已。
其他专家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们当然想治好教授,想医好教授的心病,可是教授的精神状况确实不稳定,如果教授不愿意......他们也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时机......
只希望这次教授没有受到刺激,否则,他们真的是难辞其咎......
陆宸清回到车上,转头看了顾棠一眼,她的头靠在车窗上,整个人似乎蜷缩了起来,眼眸半阖,但是眼睫已经潮湿了,将眸中的情绪遮挡得一干二净,素净的脸庞也好像染上了苍白。
嘴唇都微微颤动着。
只有毫无知觉的双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无动于衷。
陆宸清喉咙发紧,最后还是缓缓垂眸,手指握着方向盘,调转车头。
他没有走来时候的路,而是挑了科学院给的,专门避开了行人车辆的安静道路。
掠过黑色车辆的车窗的,只有无声的植株,无声的静默。
顾看着窗外,棠只觉得血管里的血都是冷冷地淌着,像是裹着冰刀,一点点地刮着她的眼睛,喉咙,心脏......
刺得每个地方都是鲜血淋漓。
除了双腿。
因为它们已经没有血液循环了,它们已经死了。
后座上的人开始不安地捏手指,眼睫颤着,神情肉眼可见的仓皇起来。
陆宸清看到了,手指微紧,加快了车速。
等回到了别墅的时候,顾棠全身已经被冷汗沾湿了,她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绯唇褪去了血色,看上去分外苍白,连眼睛都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眼缝潮湿的人没有给陆宸清任何靠近她的机会,只是在轮椅到车门边时,自己开了门,下了车,然后进了别墅。
陆宸清把车停好再上楼的时候,顾棠已经把自己锁在了卧室内。
陆宸清知道,回到别墅的人情况只会比在外面时还要更坏,心里一阵阵发紧。
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然后看着屏幕上“您已和顾棠断开连接”,手指都泛起了青白。
她居然连通讯都切断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会做什么.......如果她伤害自己怎么办......
陆宸清从来没有觉得心头的无力感这么沉重过。
顾棠的异常很快就被反馈到了科学院。
最高医院的专家对顾棠的精神状况了解很少,也不知道她属于什么病症,对于她是否会有自残,甚至是更严重的行为,感到忧心忡忡。
试图联系上顾教授,但是三号那边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他们的请求也遭到了拒绝。
教授又开始了自我隔绝。
一切都好像被打回了原型。
负责人叮嘱三号要耐心等待,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去打扰教授,也要记得,对教授的态度,不要有任何变化,否则好不容易成为例外的三号,可能最终还是要被迫更换。
陆宸清声音微哑:“我知道了。”
声音温润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语气,开口道:
“三号,你不必气馁,出现了问题,才能够解决。”
否则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教授的精神状况到底敏感到了什么地步。
陆宸清垂眸,看着自己手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带着暴起又消退的青筋的痕迹:“嗯。”
他知道。
所以他只会尽更大的努力去保护她。
顾棠待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出来。
到了午餐和晚餐的时候,陆宸清敲了门,给她准备了粥。
但是里面的人没有反应,放在门口的粥也没动。
科学院真的开始急了,教授的身体本来就弱,如果再有一天不进食,怎么撑得下去?整个人会昏迷也说不定!
“三号,你再试几次,如果明天,明天早餐,教授还是不愿意吃的话,我们会辅助你打开门。”
就算教授精神状况不佳,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陆宸清在她的卧室门前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楼,到了厨房。
垂下浓密的眼睫,给她切了凉菜,做了皮蛋瘦肉粥,和莲子银耳汤。
拿着托盘端了上去。
站在门口缓声开口:
“吃点东西吧。”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只是继续道:
“给你换了皮蛋瘦肉粥,还有凉菜。”
男人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微微抿唇。
“或者你想吃什么,和我说。”
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
粥的热气蒸腾着,伴随着莲子银耳的甜香,缓缓地飘散。
男人伸手摸了摸碗沿,正准备开口说,粥就要凉了,就感觉到通讯被接通了。
接收到命令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
门缝里坐着顾棠。
陆宸清推开门,三步做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将托盘放下了,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低沉的嗓音微哑:
“趁热吃吧,要凉了。”
顾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然后低了头,拿起了调羹。
碎发滑落,男人伸手帮她挽至耳后。
两个人都是一顿。
男人手指微紧,最后还是克制地直起身,然后缓缓地走出了她的房间,关上了门。
顾棠低头继续喝粥,好像根本没有分出任何神思,关注旁的任何事。
男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如同小鹿饮溪,细微的响动时,心脏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了一下,既酸涩,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