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自然也听说了江潋的花边趣闻,下朝后回到御书房,很认真地向江潋询问了事情经过。
问完之后,若有所思道:“倘若她真的心仪于你,倒也是件好事,你把她娶了,我们就好对付杜关山了。”
宋悯蓦地一惊,转头看向江潋,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都浑然未觉。
江潋的脸色也有一瞬的僵硬,继而苦笑道:“陛下还是不要拿臣打趣了,臣一个无根之人,娶个媳妇做什么?”
“无根之人就不能娶媳妇吗?”嘉和帝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宫里几个大太监的宅子里都有女人,就是小内侍们,也有不少和宫女做对食的,你是朕身边最得用的人,娶个媳妇谁敢说什么?”
“别人是别人,臣和他们不一样,臣对女人不感兴趣。”江潋道,“臣一心只想在陛下身边效忠。”
“你的忠心朕明白,但是娶杜家小姐,也是对朕的效忠。”嘉和帝道,“朕不是要你和她夫妻恩爱,伉俪情深,朕是要以此来挟制杜关山,你明白吗?”
说起杜家这对父女,嘉和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那个伴读计划,他真情实感地追完了全部比赛,尤其是杜若宁的比赛,每一场都没拉下,心情也跟着她的成绩起起伏伏,对自己的几个公主都没这么上心过。
可结果呢,他感觉自己像只猴子,那个小丫头就是耍猴的人,把他耍得团团转,还无话可说。
他也曾想过,难道那丫头提前知道了自己和宋悯的计划,所以才故意输掉了所有比赛,只赢了骑射。
可他明白这根本不可能,伴读计划只有他和宋悯知道,就连江潋都没告诉,杜若宁只不过是个孩子,别说提前知道,她猜都不会猜得这么远。
所以,他认为肯定是杜关山猜到的。
那个老狐狸,看着鲁莽野蛮,实际上比泥鳅还滑,简直可恶至极!
“他以为朕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吗?”嘉和帝咬了咬牙,对江潋道,“趁着眼下流言正盛,朕这就下旨把他女儿赐婚给你,看他能怎么办!”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
江潋和宋悯同时脱口而出。
“有何不可?”嘉和帝不悦地拍着书案,“朕就不明白了,你们都在顾虑什么?”
江潋也很疑惑,皇上是给他赐婚,又不是给宋悯赐婚,宋悯跟这激动个什么劲儿?
“陛下,您先冷静一下。”宋悯因为太过激动,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喘,“杜关山不比旁人,如今西北连降暴雪,那几个游牧族又在蠢蠢欲动,虽说咱们的胡将军和窦将军都是不可多得的将领,但能不能打赢尚未可知,说不准还需要杜关山出征,因此臣以为,此时还不宜激怒杜关山,就算要赐婚,也得先等一等,看看战事如何再做定夺。”
嘉和帝听他连咳带喘地说完,火气也消了一半,叹口气道:“朕就是想不通,那些蛮夷到底有多难打,为何除了杜关山就没人能震住他们,朕真想亲自出一回征,看看到底是他们太强,还是咱们的人太弱。”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有才能的将领本就稀缺。”宋悯说道,“胡将军和窦将军都是有雄才大略之人,臣说这话是为了以防万一,陛下不要太过忧心。”
嘉和帝还是有点不痛快,转头看向江潋:“你认为呢?”
“回陛下,臣认为宋大人说得对。”江潋躬身道,“杜关山虽然桀骜不驯,在保家卫国的事情上却从不含糊,陛下这么多年都忍了,再忍过这一个冬天又何妨,还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眸看向宋悯,“倘若陛下一定要赐婚,宋大人比臣更合适。”
嘉和帝和宋悯皆是一愣,齐声问道:“此话怎讲?”
江潋慢条斯理的分析道:“第一,宋大人与杜关山水火不容,陛下不用担心他们会联手生事。
第二,宋大人一生只钟情长宁公主,陛下不用担心他会被夫人策反。
第三,宋大人和那位小姐传绯闻比臣早,而且宋大人是个真男人。
第四,臣实在对女人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位小姐。”
“……”
这理由给的,乍一听很靠谱,细一品又有点牵强,说去说来,他就是不想娶个麻烦回家,所以拉了宋悯来当替罪羊。
嘉和帝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神经,哈哈哈地笑起来。
宋悯此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看江潋的目光十分复杂。
江潋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充满对他的讽刺,按理说他应该羞恼,应该生气,可是因着那一句“宋大人比臣更合适”,他又气不起来。
他和江潋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但江潋对他的态度始终冷热不定,不可捉摸,他没想到江潋有一天会赞同他的观点,更没想到江潋会把赐婚的事推给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江潋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但是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特别渴望听到陛下说一声“就这么办”。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天的煎熬,他一面告诉自己杜若宁是杜若宁,李长宁是李长宁,一面又时刻担心陛下会把杜若宁赐给哪个皇子。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或许从长宁死后他就已经疯了,唯一能治他的那味药,就是长宁。
长宁没了,他便只好用其他相似的药来缓解,哪怕只是缓一缓思念的痛,也是好的。
现在的杜若宁,就是他能找到最相似的一味药,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因着江潋和宋悯的劝解,嘉和帝暂时打消了给杜若宁赐婚的念头,转而问起了刘致远和杨述的案子进展。
自从这两人死后,他没有一天睡得安稳,时常在梦里看到满身是血的皇兄,还有京中流传的凤冠霞帔的女鬼。
他知道刘杨二臣的死绝对不是简单的暴病,他想要快快查出真相,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江潋回话说自己一直在忙君子赛,案子的事无暇顾及,如今君子赛结束了,他会继续追查的。
嘉和帝点点头,催促道:“要快些,再快些,朕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江潋应是,缓了下又道:“陛下睡不安稳,或许和头疾有关,臣正想告诉陛下,炼丹房已经布置妥当,随时可以开始,陛下要不要先去瞧一眼?”
嘉和帝闻言眼睛一亮:“终于建好了吗,快,快带朕去瞧瞧。”
“遵命!”江潋答应着,走到书案前,弯腰把自己的胳膊递出,嘉和帝扶着他的小臂站起身,两人径直离开了御书房。
“……”宋悯扬手想要阻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皇上眼下正在兴头上,任何阻止的话都只会让他反感。
从古自今,不知有多少帝王沉迷炼丹,妄图炼出长生不老的灵药,虽然至今没有一个皇帝成功,但总有人以为自己是最受上天眷顾的那一个。
嘉和帝也不例外。
因此,只要涉及这方面的事,馋臣的话永远比忠臣的话顺耳。
江潋就是那个馋臣。
真不明白,他既然对皇上忠心不二,为何又妖言蛊惑皇上去炼丹?
他到底是对皇上好还是想害皇上?
难道他也像历代的奸宦一样,只是想通过谄媚的行为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还是说他其实另有图谋?
倘若有,他在图谋什么?
……
关于自己的最新传闻,杜若宁自然也听说了。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想到嘉和帝正打算将她许给江潋。
当时她差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江潋,还好被贺之舟及时打断,事后想想都觉得后怕。
她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发现江潋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但这不代表江潋还记得她,记得她的救命之恩,并且愿意为了救命之恩替她隐瞒皇帝,甚至与皇帝为敌。
他现在可以说是权倾朝野,风光无限,他会为了十年前的恩情,毁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吗?
所以,她还是需要再谨慎一点,更谨慎一点。
十年都等了,再多等等又何妨。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转而交待贺之舟:“现在可以去找房子了,记得在督公府附近找,住进去的时候,要放鞭炮,给街坊四邻送喜糕,总之越热闹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