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牢房离开后,江潋又秘密约见了太子。
第二天,科举舞弊案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和陆朝宗摇身一变成了被诬陷者,而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竟然成了想除掉太子自己上位的五皇子。
英明神武的督公大人早已洞察一切,于是便瞒着所有人做了一场戏,目的就是让真正的罪犯以为危险解除,放松警惕,从而露出马脚。
现在,东厂不但掌握了五皇子陷害太子的证据,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当朝首辅宋悯,居然私下和五皇子交往密切,不知此事是五皇子一人所为,还是两人合谋。
消息一出,震惊朝堂。
“这是臣在五皇子住处搜出的书信证据,还有五皇子和宋大人私下相见的记录,几月几日几时,在何处相见,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了多长时间,统统都有记录,并且人证物证俱全,请陛下过目。”
太和殿里,江潋将自己掌握的证据一一讲明,双手捧着呈给嘉和帝。
嘉和帝一样一样仔细查看,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的天色。
等到全部看完,气得胸口起伏,将手中证据一股脑扔下去。
纸片飘飘洒洒落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五皇子和宋悯的脸都变得如纸片一般苍白。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五皇子跪地哭诉道,“科考之事一直都是太子哥哥负责的,儿臣根本没权利插手,和科考的官员也没有来往,怎么可能有机会做这么大的局,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你都能和首辅私下来往了,还有什么官员笼络不来?”嘉和帝冷声道,“朕竟不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往日是朕小瞧你了。”
他现在已经不关心科举舞弊,满脑子都在想宋悯和五皇子暗中勾结要干什么?
宋悯担心的也是这个。
皇上生性多疑,又是从兄弟手里夺来的天下,因此最怕别人也像他一样暗中勾结行谋逆之事。
江潋如此肆无忌惮,无中生有,想必也是算准了皇上一听说他和五皇子暗中来往,便会将旁的一切都置之脑后,根本无暇再顾及舞弊案。
死太监委实狡猾,故意将真的假的掺杂在一起,虚虚实实让人无法分辨,也让被他诬陷的人无从辩解。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太子给了他什么好处,明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他为何又自己推翻自己,将真相彻底反转?
不愧是东厂提督,居然连他和五皇子见面时吃什么喝什么都能查到,看来他还是太大意了。
“陛下,臣要替五皇子说几句话。”
宋悯出列与五皇子并排跪下,抱拳道,“五殿下近来确实时常与臣见面,但他只是和臣谈论诗词歌赋,偶尔也会向臣请教一些实务,只因陛下最近对他很信任,派了些差事给他,而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很担心出了差错辜负陛下的心意,陛下,臣敢用和陛下十余载的君臣情谊担保,五殿下虽天赋略有欠缺,忠心却毋庸置疑,请陛下明察。”
一番话言辞恳切,又赌上了十余年的情分,嘉和帝看着他,脸色稍缓。
五皇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叩首道:
“父皇,宋首辅所言句句属实,儿臣绝没有不臣之心,对太子哥哥也只有敬重,没有嫉妒,儿臣至今还住在宫里,都是父皇和太子哥哥的恩典,儿臣感激还来不及,怎会生出旁的心思,此事定是有人挑拨离间,蒙蔽圣听,试图离间儿臣与父皇皇兄的感情,让我们互相猜忌,自相残杀,父皇您切不可上了某些人的当呀!”
说完又转头看向江潋:
“厂臣向来对父皇忠心耿耿,相信也是受了奸人诱导,才将线索查到我头上来的,厂臣想想,那些书信证据如果是真的,我看完之后怎么可能不销毁,倘若别的事也就罢了,但此事事关我们父子兄弟之间的感情,更关系到朝堂稳定和学子们的切身利益,还请厂臣再辛苦详查。”
朝臣们不禁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五皇子另眼相看。
五皇子好聪明,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不得罪人,只把江潋对他的栽赃说成是受人诱导,而不是当众和江潋争吵,据理力争。
这样一来,江潋除非另外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指证他,否则便没道理再揪着他不放。
“是啊厂臣,再查查吧,孤也相信五皇弟不是那样的人。”站在殿中一脸委屈却始终没出声的太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众人看他半天不说话,也不为自己辩驳,一开口却是为自家兄弟求情,不禁又感叹,身为皇帝的儿子,没有一个是傻的,别的不说,起码做戏都是一把好手。
兄弟情深,父子连心的戏码,一个比一个信手拈来,至于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对于臣都是一样的,臣效忠的只有陛下,因此只听陛下的吩咐,陛下让臣接着查,臣就接着查,陛下若不让查,那么现在的便是真相。”江潋指着飘落一地的纸张说道。
难题抛给了嘉和帝,众臣都向嘉和帝看过去,等着看他如何决断,到底要保哪个儿子。
有人甚至怀疑,江潋突然推翻之前的论证,就是皇上私下吩咐的。
太子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悉心教导这么多年,为的是让他继承大统,怎么忍心让他因为一个舞弊案身败名裂?
所以归根结底,皇上说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旁人谁也左右不了。
嘉和帝坐在龙椅上,脑袋又在隐隐作痛。
两个都是他亲儿子,叫他如何抉择?
江潋也真是,让陆朝宗顶罪不就完了吗,干嘛要查得这么认真?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舍了哪个都心痛。
何况这里面还有宋悯,如果定了五皇子的罪,宋悯难免也被牵连,相比五皇子,他更舍不得宋悯。
宋悯跟了他十多年,为他做了很多事,从未出过差错,他愿意再相信宋悯一回。
这就开始纠结了?江潋站在下面,看着皇帝因纠结而痛苦的脸,心中冷笑。
从现在起,这座宫殿里,父子离心兄弟相残的戏码会越来越多,皇上是时候享受这样的饕餮盛宴了。
所以,他当然不会让陆朝宗现在就死,他要留着陆朝宗和宋悯斗,和其他皇子斗,等到这宫里斗得只剩下李承启一个孤家寡人,他再告诉李承启他是谁,然后当面问一问他,被众叛亲离的滋味好不好受。
这一天,不会等太久的。
“要不然,就再查查吧!”嘉和帝纠结许久之后终于下了定论,“朕相信太子和五皇子,也相信宋爱卿,希望江厂臣能尽快查明真相,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作乱,挑拨离间。”
“臣遵旨。”江潋领命,又道,“效古先生还在文庙静.坐,倘若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真相,不知他们要坐到什么时候,陛下还是想想办法先安抚安抚吧!”
“那个倔老头。”嘉和帝提起效古先生就一肚子气,“要不然,就先杀个王宽吧,舞弊案王宽是铁定参与了,并且江南孟家也是和他单线联系,不管他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他都是砍头的大罪,现在死了也不冤。”
江潋躬身道:“皇上英明。”
英明?
哪里英明了?
众臣心想,王宽固然该死,可现在既然还要接着调查,不是应该对他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主使吗,怎么能杀人灭口呢?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皇上自己清楚谁是幕后主使,留不留王宽已经无所谓。
所以呀,他还是为了保他儿子。
朝会散后,官员们按照嘉和帝的旨意,释放陆朝宗,处斩王宽,将王宽之前交代的那十六个行贿考生的名字从皇榜上划掉,名次归还给被他们顶替的学子。
行贿考生及其家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刑罚,并且此生无缘科考,更不能入朝为官。
因为这次科举时间拖得太长,考生们在京城滞留太久,嘉和帝为了让京城早日恢复平静,决定将殿试的时间提前。
经过商议,时间定在了四月初二。
尽管只死了一个王宽并不能让民众们完全信服,但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此事牵涉皇子,没那么容易一锅端,好在东厂还会调查此案,相信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陆朝宗入狱入得猝不及防,出狱也出得猝不及防,短短几天,他便经历了常人一生都体验不到的死去活来,大起大落。
迈出东厂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江潋郑重其事地送他到大门外,亲手扶他上马车,趁机在他耳边小声道:“陆大人回去后记得把牙磨利些,好替咱家咬人。”
陆朝宗又羞又恼,恨恨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愧是你督公大人,陆某这回真的长见识了。”
“这就长见识了?陆大人见识可真浅薄。”江潋唇角轻挑起一抹讽刺的笑,“陆大人且好好再活几年,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陆朝宗脸色青紫,却拿他没奈何,当下不再多言,坐上马车离开。
“人都走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杜若宁站在大门里面,等江潋送完陆朝宗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
这出因她而起的闹剧,最终也像闹着玩似的草草收场,让她很是郁闷。
好在整个过程中她和考生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想达成的目的已然达成,薛初融如愿拿回了他的会元名号,陆嫣然也如愿盼回了她的父亲,勉强算是皆大欢喜吧!
唯一不爽的是,江潋把他们所有人都涮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没能落网。
江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呀?
“若宁小姐不是很喜欢东厂吗,为何又急着回去?”江潋低头打量她,神色淡淡。
杜若宁道:“薛初融拿回了他的会元名号,我得组个局好好为他庆贺一番,过两天就要殿试,我还得为他准备准备。”
“……”江潋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要走也行,先把这几天的食宿费结一下!”
食宿费?
什么鬼?
杜若宁不由得瞪大眼睛:“怎么,在你们东厂坐牢还要自己付钱吗?”
“可你住的不是牢房,是督公大人的卧房,吃的也不是牢饭,是督公大人的干儿子每天精心熬煮的桃花粥。”
正笑眯眯听两人掰扯的望秋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江潋回头甩他一记眼刀:“去挑水吧,一百圈。”
望秋:“……”
是谁?
是谁告我的黑状?
望夏悄悄向后退开几步,低着头假装没看到望秋扫过来的视线。
对不住了秋秋,人家身体弱,挑不动水。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今天又是大肥章呀,明天要参加表弟婚礼,更新大概会很晚,大家可以加个书架,更新会有提醒,不用一遍一遍刷新,也可以攒着和后天的一块看,爱你们,比心!
督公的惩罚虽迟但到,可怜的秋秋腿要跑细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