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也听到了动静,点亮了灯端着走过来,压着声音问:“小姐,谁呀?”
“不知道,你先过去瞧瞧。”杜若宁说道。
来人既然敲窗棂以示提醒,说明不是歹人,歹人的话应该会直接破窗而入或者等她们睡熟再下手。
再者来说,定国公府的护卫都是杜关山练出来的兵,不可能有歹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藿香应了声,端着灯走到窗前,将窗子拉开半扇探头向外看。
暗影里站了一个人,被灯光一照,现出一张惨白的脸。
藿香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喊出来。
“别喊,是我。”那人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贺,贺……”藿香含糊不清地叫了两声。
她已经听出来是贺之舟的声音,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是我,别出声。”贺之舟重复道,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
藿香嗯了一声退开,贺之舟便从窗子翻了进来。
杜若宁这时已经披上外袍过来迎他,不料他一翻进来,身子便晃晃悠悠往地上倒去。
“贺侍卫!”藿香唤了一声,忙关了窗子,放下灯去扶他。
杜若宁也快步走过来,蹲在他身边查看。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因为穿着夜行衣,看不到伤在哪里,藿香却摸到了一手血。
两人都吓得不轻,杜若宁直接上手解开了他的衣服。
黑色外衣敞开,露出白色中衣和触目惊心的几道伤口。
“怎么办,小姐?”藿香虽然沉稳,但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慌了手脚。
杜若宁想了想,起身去妆台那边找出一只骨哨,交给藿香:“我在这里看着他,你悄悄出去,在二门处吹几声哨子,郁朗听到就会过来的。”
这哨子是郁朗给杜若宁的,让杜若宁在紧急时刻用来召唤他。
藿香不知道有这事,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拿着哨子出了门。
杜若宁在房里找了些干净的布条和常备的伤药,拿剪刀剪开贺之舟的衣服,先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
贺之舟中间疼醒了一次,含含糊糊地告诉她,三清观的死士是宋悯的人,方才在城外伏击他的,应该也是宋悯的人。
杜若宁只是稍稍愣了下,并没有太过惊诧,江潋得罪的人太多,谁都有可能杀他,宋悯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宋悯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杀他。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伤了江潋,还伤了贺之舟,她就不能忍了。
郁朗来得很快,查看了贺之舟的伤势之后,让杜若宁不要担心,便把人扛走了。
杜若宁和藿香一起将房间收拾干净,确信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点了熏香,开窗通风驱散血腥气,才重新上床睡觉。
看出藿香还有些不适应,杜若宁便笑着安慰了一句:“没事的,不用怕,你做得很好。”
藿香点点头:“我下次会更好的。”
两人各自睡下,本以为会失眠,却因着惊吓之后突然的放松,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茴香过来叫门,才把两人叫醒。
“小姐,您今天怎么没去练功?”茴香叽叽喳喳道,“我以为您早醒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天香阁呀,您瞧我这身新衣服好看吗?”
“好看,我们茴香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杜若宁揉揉眼睛,胡乱应付她,“昨晚和藿香说话忘了时辰,睡晚了。”
茴香就去怪藿香:“你先前总说我话多,怎么自己却不知克制,让小姐熬了夜,瞧这眼睛都熬肿了。”
藿香道:“我只是偶尔一次,哪像你整天叽叽喳喳,你一进来,整个屋子都满了。”
两人拌着嘴,服侍杜若宁起床洗漱,去云氏那里请安用早饭。
杜若宁的眼睛又用冷茶水敷了几遍,浮肿消了很多,但云氏还是注意到了,问她怎么回事,她推说是睡前喝水喝多了。
用早饭的时候和云氏说了自己要去逛天香阁的事,云氏倒也没反对,让她看到什么只管买,让店家记着账,回头大管事会去结。
杜若宁心说她是要去骗钱的,阿娘居然叫她记账随便买,那她还怎么骗钱。
杜若尘和杜若飞说要陪她一起逛,杜若宁没同意,让他们先去书院帮自己向先生告个假。
安排好一切,骗过家里所有人之后,她便坐着马车去了天香阁,临上车时,郁朗告诉她,贺之舟的伤已无大碍,养几天就会好。
杜若宁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放下,打算晚上再抽空去看他。
到了天香阁,杜若宁连门都没进,让两个丫头先进去逛,自个和郁朗一起去了督公府。
反正她本意也不是为了买东西,等借到钱,再回去随便挑几样就好。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江潋直接歇在东厂没有回来,督公府那两个守卫见杜若宁突然来访,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进去。
杜若宁端着架子吓唬两人:“我如今可是皇上亲赐的督主夫人,你们还敢拦我,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两人一想也是,这位小姐现在和督主定了亲,是督主的未婚妻,未婚妻来了,总不好把人晾在外面吧?
于是便让她进了门,引着去见管事。
杜若宁还挺好奇,问他:“你们府上还有管家呢,我以为是春公公在管。”
“春公公也会管,但他们通常忙得没功夫回来,自然还要一个管家来打点。”守卫很恭敬地回话,让她在会客厅稍等,自个飞奔去找管家。
管家来得很快,一进门就对着杜若宁躬身行礼,笑眯眯称呼道:“不知若宁小姐到来,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杜若宁仔细打量他,见是一个面白无须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人到中年还不留胡子,肯定是太监无疑了。
“我也是顺道过来的,没有提前通知,实在失礼。”她客气道,“不知管家如何称呼?”
“小的姓肖,名德,大家都叫我肖公公,若宁小姐叫我小德子便可。”
杜若宁一听就笑了:“你比我年纪大,我可不能叫你小德子,也跟着大家叫你肖公公吧!”
肖公公连连躬身:“小的实在不敢当。”
“没什么敢不敢当,我叫了,你就当得。”杜若宁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说道。
肖公公便不再推辞,应声道:“多谢若宁小姐抬举,敢问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督主这会儿不在家,可要小的派人去请他回来?”
“不用不用,他忙他的,我就是来借点钱。”杜若宁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我在天香阁看上了几样东西,身上钱没带够,想着督公府离得近,便过来借点钱。”
肖公公:“……”
好家伙,还当她着急忙慌地过来是有急事,没成想竟是来借钱。
前几天刚定了亲,今儿个就上门借钱来了,若宁小姐真是不同常人呀!
“这……不知小姐需要多少钱?”他迟疑着问道。
督主不在家,他虽是管家,平时大事小事都是望春在打点,只有望春不在的时候,才让他顶上,若宁小姐要是借十几二十两银子,他还能自个做主,要是借多了,他就……
他就怎么样呢,总不能说不借吧?
这么大个督公府,未婚妻亲自上门借钱,还能让人空手而归吗?
肖公公正在心里犯嘀咕,便听杜若宁说道:“不借多,五千两就够了。”
五千两?
肖公公惊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天香阁的东西再贵,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吧,她是包了人家半间铺子吗?
“怎么,不方便吗?”杜若宁笑盈盈地看着他。
“没有没有。”肖公公呵呵笑道,“只是督主有令,大笔的银钱出账需要向他报备,小的不敢自己做主。”
“哦,这样啊?”杜若宁眨眨眼,“肖公公能做多大的主?”
肖公公张口想说一百两,想了想,自己好歹是个管家,一百两也太寒碜了些,就颤颤巍巍地比了一根手指头:“一千两。”
“那就两千两吧,我先少买几样就是了。”杜若宁爽快地说道,“我挑的那些都是抢手货,怕回家取钱被人买走了,所以才来这里暂借,你放心,我回家之后就让人把银子送回来。”
她早就看出来这个管家当不了太大的家,所以故意先说个大数额吓吓他,然后再降低数额好让他能接受。
肖公公其实还是不能接受,而且人家若宁小姐已经主动减少了三千两,并且说了很快就会还上,他要是再推托,会不会显得太小家子气?
左思右想,咬咬牙答应下来,去账房支了两千两的银票,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杜若宁。
有心想再交代一句让她尽快还回来,又觉得这样不好,便忍住没说,等到把人送走之后,亲自去东厂将此事告诉了江潋。
江潋正在东厂看屠一刀交上来的验尸报告,听肖公公结结巴巴地讲了杜若宁去借钱的经过,不禁深深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傻,那么大一个定国公府,去哪里买东西人家不让她记账,还用得着四处跑着借钱?”
啊?
肖公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对呀,若宁小姐可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谁能不认识她,谁能不让她记账,她看上的东西,店家恨不得亲自打包好了屁颠颠地给她送家去,哪里用得着她借钱买东西?
天呐!
我这是被骗了吗?
肖公公后悔不已,跪在地上给江潋磕头:“督主恕罪,小的就是突然看到若宁小姐上门,脑子一下子懵住了,没想这么多,不过,若宁小姐说了,她会很快把钱还回来的。”
“呵!”江潋都给气笑了,那丫头就是个大骗子,指望骗子还钱,做什么白日大梦呢?
行,骗钱都骗到他家里去了,这是有多嚣张,下一步是不是要骑到他头上来?
看来必须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