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站在廊下大眼瞪小眼。
望春等了一会儿,看江潋没有让杜若宁进去坐的意思,便举了举手里的食盒,笑着打圆场:
“干爹,景先生让望秋给您煮的药膳粥,正好干娘来了,不如请干娘也尝尝?”
江潋把脸一沉,厉声道:“再叫干娘,咱家就割了你的舌头!”
望春缩缩脖子,赶紧把嘴抿起来。
江潋转身往屋里走,丢下一句话:“把粥送进来,把若宁小姐送回去。”
“别呀,我好歹是督公大人的救命恩人,你不会连一碗粥都舍不得让恩人喝吧?”
杜若宁大声说道,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视线迅速在屋里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嘉和帝,甚至都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真是邪了门了,难道刚才是她在做梦?
“出去!”
江潋拧眉就要发怒,杜若宁捂着心口一阵猛咳:“我上次被你打了一掌,至今都还没好,一到夜里就咳个不停,我也要喝药膳粥补一补。”
“……”江潋的怒火憋在嗓子眼,终究没发出来,板着脸走到几案前坐下,对望春吩咐道,“给她喝,让她喝完赶紧走。”
“好的干爹。”望春连忙应声,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几案上打开,取出白玉做的碗勺,给杜若宁盛了一碗粥,请她坐过来喝。
杜若宁笑盈盈向他道谢,在江潋对面坐下,细白的手指捏着调羹,翘起兰花指慢条斯理地搅了几下,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嗯,好吃。”她眯起眼一脸的满足,“望秋煮粥的手艺又长进了。”
江潋看她吃得香,不禁吞了下口水,见望春站在那里盯着她傻笑,修长的手指在几案上敲了敲:“傻笑什么,我的呢?”
“啊?”望春怔了怔道,“只有一只碗,要不干爹等干,若宁小姐吃完再……”
最后那个“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潋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我去再拿一只碗来。”他连忙改口,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
杜若宁喝着粥还不忘给望春伸张正义:“瞧你把人吓的,整天板着个脸,像全天下都欠你钱似的,你笑一笑能少块肉啊?”
江潋冷冷睨她一眼,不接这个话茬,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来多久了?”
“刚来,从大门进来的,我堂堂准督主夫人,难道还翻墙不成?”杜若宁端起督主夫人的架子正色道,“说起来,你府上所有人都比你有礼貌,见了我都亲切的不得了。”
江潋冷笑:“可不是亲切吗,还主动拿银子给你花。”
杜若宁又喝了一口粥,粉红的舌尖在唇上扫了一圈:“我正要和你说银子的事,上次咱俩算过帐,那银子从定亲礼里面扣除,你还欠我至少六千两,现在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价,起码也要值个十万两吧,我就给你打个对折,算你五万,你现在还欠我五万六千两,这点钱不多吧?”
江潋盯着她湿漉漉红润润的嘴唇:“……所以,你是大半夜专程跑来讹咱家的银子的?”
“那倒也不是。”杜若宁哈哈一笑,继而倾着身子往他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天你吃了解药吐血之后,我帮你擦洗,发现你竟然有喉结。”
江潋心头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他的手在几案下用力攥紧,面上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是个假太监,想来想去,我决定亲自来看一眼,结果刚看一眼就被望春发现了。”杜若宁摊摊手,脸上的表情颇为遗憾。
江潋被她吓得不轻,暂时已经顾不上管她有没有发现皇上来过的事,心里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平时他会用一种特殊的办法隐藏起身上的男性特征,中毒昏迷之后,自然是没办法隐藏的,这丫头只是是帮他擦洗一下,就发现了异常,不知道望春他们有没有发现。
应该没有吧,他们这些天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有发现,多少都会表现出来的。
可能因为当时情况太危急,他们太紧张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所以,这丫头能注意这些细节,是不是一点都不紧张他?
太可恶了,未婚夫都快死了,她居然一点都不紧张,并且还有心思研究喉结。
可见她的关心都是假的。
她就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
“督公大人该不会真的是假太监吧?”杜若宁看他半天没吭声,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江潋回过神,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你懂什么,有没有喉结,要看那什么的时间早晚,宫里也不是只有咱家一人有喉结,大惊小怪。”
“那什么是什么呀?”杜若宁恶趣味地竖起手掌比划了一下拿刀割东西的动作,“是不是这个意思呀?”
江潋黑着脸站了起来,愤怒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杜若宁哈哈大笑:“我是千真万确的女人,但你是不是千真万确的太监……呵呵,有待商榷。”
江潋:“……你吃完没有,吃完赶紧走。”
杜若宁也随后站起来,揉着肚子在他房间随意走动,想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机关暗道,不然解释不通李承启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为了不让江潋看出来,她又是伸懒腰,又是揉肚子,嘴上还不停说话:
“望春太实在了,给我盛这么满,把我给撑着了,还有,我今天不光是来偷看你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六堂兄被你关了这么久,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
江潋还停留在被她发现喉结的慌乱中,怔怔一刻才想起谁是她六堂兄,皱眉道:“难道不是你求着咱家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的吗,怎么又成了咱家不肯放人了?”
“是吗,是我求你的吗?”杜若宁恍惚了一下,“哦,对,确实是我求你的,那我现在再求求你,你明天就把他放了吧!”
江潋气到没脾气:“若宁小姐是真把我们东厂当客栈了?”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把东厂当成自己家,毕竟我已经是准督主夫人了。”
杜若宁若无其事地走到博古架前,伸手想要拿起一个花瓶,拿了一下没拿动,心头一跳,正要再用力,江潋冲过来将她拉开了。
“不要乱动咱家的东西。”
“小气劲儿,我都是你未婚妻了,拿你个花瓶怎么了?”杜若宁嘴里嚷嚷着,又要过去拿。
江潋情急之下一把将她搂住,威胁道:“再敢乱动咱家就……”
“就怎样?”
“就……”
女孩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和她睡过床,盖过的被子上残留的香味一样。
江潋闻着这种让他接连失眠了好几晚的香味,身体莫名一阵燥热。
他有些失神,又有些心慌,同时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叫不上名字的,却又仿佛不受他控制的情绪,叫嚣着从他心底深处奔涌而出。
他低下头,被一种本能驱使着,去寻找一个释放的出口。
杜若宁恰好仰头看他,嫣红的唇还带着一抹戏谑的笑。
江潋有些恍惚,他们两个,明明他才是那个强者,是掌控者,是支配者,为什么却总是在她面前被捉弄的像个小孩子?
她口口声声叫他督公大人,却对他没有半分敬畏,就算有也是装出来的,她非但不怕他,还总是能精准地牵制他的思想和情绪,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就像现在,她人在他怀里,却还笑得怡然自得。
因为她知道,他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知道个屁,今天,他非要把她怎么样!
江潋像是发狠,又像是赌气,脑子一热,便冲着那水樱桃一般的红唇咬了下去。
笑!
让你还笑!
他心里这样想着,把这大半年来在她那里受的窝囊气全都倾注在唇齿之间,狠狠的,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