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宁百般不情愿地被杜关山带回了国公府。
因是深夜,郁朗回来并未惊动家中其他人,因此家中包括云氏在内都不知道杜若宁回来的消息。
父女两人到书房说话,杜若宁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和父亲细说了一遍。
杜关山已经过了刚听闻二皇子消息时的激动劲儿,此时再听杜若宁说起,情绪十分平静。
“把人带回来不是个好办法。”他冷静地分析道,“倘若真是二皇子也就罢了,即便皇上起疑心,咱们立刻反了都成,倘若不是,这人可不好安置,毕竟咱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情,万一口风不严谨,和别人乱说一通,那就不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杜若宁说道,“但眼下没有别的好办法,我也不可能再去一次。”
“你就不该管江潋,他这人命大得很,死不了的。”杜关山忍不住又埋怨江潋。
“我不能不管他。”杜若宁道,“其实他能不顾一切去找我,我也是很欣慰的,知道了他的心意,我们不用再费心调查他试探他,并且可以确定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这个收获不能说不大。”
“再大也大不过二皇子。”杜关山犹自气不顺。
杜若宁当然理解他的心情,这些年来他人生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找到二皇子,推翻嘉和帝,为先皇报仇,所以,二皇子在他心中的分量谁都比不过,而江潋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阿爹不要心急,我现在真的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天既然能让我回来,也肯定能让我们找到二皇弟,或许最好的时机还没有来临,我们不妨再耐心一点。”
知道江潋是她这边的人之后,她确实不着急了,虽然她还没来得及和江潋深入交流,但她能猜到,江潋为了给她报仇定然做了很多谋划,有了江潋的帮助,她就可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来,而不用再像先前一样畏首畏尾,躲躲藏藏地做事。
而她这个东厂督公未婚妻的身份,也可以好好加以利用了,从今以后她要在京城横着走,看谁敢拦她。
杜关山算是看出来了,她现在是有江潋万事足,别的事在她眼里已经不算事。
也不知道江潋那个死太监到底有什么魔力,这才几天,就把他好好的一个女儿给蛊惑成了这样。
唉!
算了,他管不了,也不管了,谁年轻时没个为了某人奋不顾身的时候呢,江潋去追宁儿也好,宁儿陪着江潋回来也罢,说到底还是年轻人的热血在作怪,老人家才懒得这样折腾。
想折腾也折腾不来,只能看着年轻人折腾了。
不过话说回来,江潋一个死太监,那啥都没有,能有个什么热血,什么激情?
“哎!”他实在没忍不住,厚着脸皮问了一句,“你们都相认了,江潋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杜若宁疑惑道。
杜关山老脸一红,实在不好当着女儿的面再深入探讨,忙摆手道:“没什么,你快去睡吧!”
杜若宁一头雾水,因实在太累,便也没继续追问,独自回了怡然居。
原打算不惊动任何人,自己先睡一觉再说,没想她不在家的时候藿香仍然在她房里值夜,她刚一靠近,藿香就惊醒了。
看到她回来,藿香惊喜不已,简单询问情况之后,忙不迭地为她准备热水擦洗更衣。
杜若宁困得眼皮打架,由着藿香摆布,自己直接睡了过去。
而隔着几条街之外的宋府,打砸东西的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再醒来已是五更时分,杜若宁被嘹亮的鸡啼唤醒,窗外已经有晨光透进来。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颠簸的马车上,下意识伸手向旁边去摸江潋。
等到摸了个空,才想起这是在家里她自己的床上。
以往她睡醒之后总要在床上腻一会儿再起来,今天却直接起身下床,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小姐要去哪里?”藿香端着水从门外进来。
杜若宁差点和她撞上,往旁边撤了撤道:“我去前面问一问,江潋怎么样了。”
“那小姐不用去了。”藿香道,“郁朗方才让奴婢转告小姐,督公大人醒了,身体已无大碍,他让你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看他。”
“醒了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杜若宁很是欣喜,一开始没有在意藿香的后半句话,过了一会儿才突然问,“让我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看他,是郁朗说的还是督公大人说的?”
“自然是督公大人让郁朗说的。”藿香笑道,“小姐觉得郁朗自个能说出这种话吗?”
“也对,我看他和望冬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个比一个像木瓜。”杜若宁打趣道,心情因着江潋能开口说话而变得阳光明媚,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
藿香看着她晨曦般的笑颜,抿嘴一笑:“既然督公大人无碍,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好啊,现在起床是有点早,那我就再睡一会儿好了。”杜若宁伸着懒腰又回了床上。
她确实没睡好,只是因为记挂江潋,才不得不起床,现在得知江潋脱离危险,困意便又涌上来,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管它呢,只要江潋安然无恙,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饱了再说。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杆还没醒,云氏几次过来看她,见她睡得深沉,不忍心叫她,又自行离开。
“这孩子,走的时候惊天动地,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才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圏,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什么日子。”云氏和身边嬷嬷念叨,又把罪过安在杜关山头上,“都是她爹把她惯坏了,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
杜若宁刚走的时候,她一天要和杜关山闹好几回,让杜关山派人去把孩子找回来。
杜关山实在哄不住她,只得半真半假地骗她说,杜若宁是去打听江潋的事,因为她听说江潋有可能是个假太监。
云氏不知道杜若宁具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江潋去追杜若宁,加上她本身就很在意江潋是太监这件事,而杜若宁走的时候又说自己此行是为了后半生不留遗憾什么的,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起一琢磨,便相信了杜关山的说辞,不再催他去找孩子,在家耐着性子等杜若宁回来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对她来说,满意的结果自然是江潋不是太监,可是如果江潋不是太监,被皇上发现的话,岂不是欺君之罪?
云氏想到这些,心里十分忐忑,在欺君之罪和真假太监之间纠结了几回之后,认为还是后者更为重要,至于欺君之罪,江潋能瞒过皇上这么多年,以后自然也能接着瞒下去。
怕就怕将来他和宁儿有了孩子,便不好再隐瞒下去,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她又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昨天晚上还在问杜关山,要是宁儿以后怀了孩子怎么办?
杜关山惊讶于自家夫人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这都没影的事,她居然把孩子都想出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孩子长得像谁更好看一点?”杜关山问她。
云氏当真又纠结起来,江潋那小子长得是不错,可她的宁儿也是个大美人,像谁都好像是损失,最好两个都像。
她决定有时间去拜拜送子娘娘。
忐忑了几天,女儿终于回来了,她着急想知道江潋是真是假,因此才会一趟又一趟往杜若宁院里跑。
午后,杜若宁睡足睡饱,终于醒了过来。
云氏听闻她醒了,第一时间跑来看她,杜若宁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突然出走的事,便被她一把抓住了手:“真的假的,你到底弄清楚没有?”
“什么呀?”杜若宁茫然地看着她,因为睡得太久,脸颊红扑扑的,云氏却以为她在害羞,凑近了小声道,“没事,阿娘是过来人,跟阿娘说不丢人。”
杜若宁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倒是不怕丢人,关键她不知道是什么事呀?
云氏只好进一步提示,用手比划了一下割东西的动作:“就是江潋,他到底有没有那啥?”
杜若宁:“……”
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出去好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了,阿娘居然什么都不管,张嘴就问她这么高难度的问题?
这样想着,她突然记起阿爹昨晚在书房问江潋真假的事,该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吧?
这都是什么爹娘呀,这夫妻俩就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吗?
哎,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两天只顾着江潋的伤了,居然没想起来问一问那小子,他到底割没割呀?
要不然,现在过去问问他?
想起江潋有可能会脸红的样子,她不禁嘿嘿笑起来。
云氏看她笑得暧昧,眼睛顿时亮起:“你这么开心,那他肯定是假的了?”
杜若宁很无语:“阿娘不是相不中人家吗,总关心这个做什么?”
云氏也笑起来:“那孩子吧,长的确实还不错。”
杜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