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杜若宁又先后收到了几封西京来的信,望秋也送了几次消息给江潋。
确认各方都已准备充足之后,杜若宁下令飞虎军全速向西京方向进发,同时派出三千人的精锐军,配合东厂番子一起剿杀西京来的各路斥候和暗哨,不许飞虎军的任何动向被传回西京。
宋悯一开始并未察觉哪里不对,到了傍晚,发现原本一日三报的军情却是一封都没送达,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接连下达几道圣旨,一面加派人手去打探消息,一面晓谕边境各州府严阵以待,以防飞虎军突然来袭,同时紧急传召相关官员到御书房议事。
官员们在各自衙署忙了一天才回到家,连口饭都没顾上吃又匆忙入宫。
到了御书房,听宋悯说了原因之后,有人认为事情很严重,昭宁帝定然又在耍花招,也有人认为宋悯纯属大惊小怪,草木皆兵。
因为这些天的情报几乎没什么区别,无论一日三报还是一日八报,飞虎军都是在龟速前进,要么停在某处修路,要么停在某处架桥,要么停在某处疏通河道,他们早就听麻木了。
所以,一天没有新消息,也不说明什么,按照飞虎军的行程来算,他们即便要耍花招,也不能一日之内飞到西京。
因要打仗,御书房里摆着一个大大的沙盘,众人围着沙盘七嘴八舌地讨论,听得宋悯频频皱眉。
“眼下不是飞虎军能不能飞来西京的问题,而是消息送不回来的问题,无论飞虎军在修路还是架桥,消息送不回来就说明问题很严重,我们派出去那么多明探暗探,却一个消息都收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全都死了,明白吗?”
御书房里有片刻的寂静,先前不当回事的官员也都哑了声。
如果宋悯猜测属实,飞虎军从昨天夜里到今天白天这短短的时间内,把他们的探子全都找出来并杀死,未免太神了吧?
并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杀死了所有的探子,究竟意欲何为?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要搞突袭。
至于突袭哪个城池,在没有斥候军传递消息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往哪个方向行进,即便现在再派新的探子去打听,最快也要后天才有消息传回,到那时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办,怎么办?”大家都面面相觑,发愁起来。
这时,有人突然问了一句:“大将军呢,这么大的事,怎么大将军还没来?”
被他一提醒,大家这才注意到,张寿廷确实不在。
“对呀对呀,大将军去哪了,怎么还没来,排兵布阵他最擅长,这时候怎么能缺了他?”
宋悯的脸色也有些不悦,在意识到问题严重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去传张寿廷,结果现在所有人都来了,张寿廷却还没露面。
这人自从做了大将军之后,似乎越来越不像那回事了,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一开始是不把李钰放在眼里,现在这是连他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以前的张寿廷可不是这样的,他为了五皇子,既懂得蛰伏,又懂得隐忍,左右逢源,笼络人心,每一样都做得非常出色,因此才会不声不响地将西部官员尽收麾下。
再看看现在的他,除了会发脾气,还会干什么,新朝才刚建立,他就想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了吗?
宋悯心里打了几个转,正要叫人再去传召,便听到门外有内侍向张寿廷问安的声音,下一刻,张寿廷就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摄政王这么着急叫我来所为何事?”张寿廷走到跟前,拱手敷衍了事地行了一礼,话音未落又打了一个哈欠。
宋悯的脸色很不好看,因大敌当前,并未与他计较,耐着性子把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
张寿廷态度虽傲慢,却不妨碍他是个出色的将领,听完宋悯的讲述,立刻沉下脸,略一思索道:“怕是大事不妙。”
其他人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宋悯不动声色道:“大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先派新的斥候去打探消息,再传令各城加强防守。”张寿廷走到沙盘前,指着东南方几个城池道,“突袭讲究一个快,飞虎军想要快速地打咱们一个出其不意,自然要选择距离最近的城池,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往这几个城池增派兵力,不给他们一举得手的机会。”
宋悯的脸色稍有缓和,轻咳两声道:“大将军说的这些本王已经吩咐人去做了,但飞虎军锐不可当,加强防守也未必能防得住,以本王之见,不如大将军亲自率兵前往东南坐阵,以防万一,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这……”张寿廷略显犹豫,目光似乎往门外瞟了一眼,随即才道,“摄政王言之有理,待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天一亮动身。”
“有劳大将军。”宋悯客气了一句,又和官员们商定了一些细节问题,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这才让他们各自回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和张寿廷一起离开,张寿廷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这么大的事都没能惊动咱们的陛下吗?”
“是本王没通知他。”宋悯淡淡道,“反正你也不听他的,他来不来有什么关系?”
“……”张寿廷噎了一下,呵呵笑道,“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宋悯皱眉道。
“懂摄政王疼惜陛下的心呀!”张寿廷又呵呵笑了两声。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门外,几名守在外面的内侍忙躬身行礼,昏黄的宫灯下突然走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将军”,抖开手中的披风给张寿廷披上。
虽然语气是恭敬的,但那嗓音实在绵软,宋悯听得愣住,借着灯光打量那人,见是一个面容格外清秀的少年,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是谁?”他直截了当地问张寿廷。
张寿廷为了迁就那少年的身高,特意弯着腰低着头,听到宋悯问话,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府上的小厮。”
“小厮?”宋悯的眉头越发皱紧,“小厮为何要带进宫里?”
张寿廷又是呵呵两声笑:“他不放心我,非要跟来。”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宋悯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又看了那少年两眼,竟莫名的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小的阿律见过摄政王。”少年似乎才想起来要给宋悯见礼,跪下来毕恭毕敬地给他磕头。
他这么一跪一低头,宋悯没办法再看到他的脸,那点熟悉的感觉便又无处寻觅了。
“大敌当前,大将军要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切不可为旁的事分了心神。”宋悯隐晦地提醒一句,便让张寿廷带着那少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