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看着沈决递过来的信,迟疑着没有立即去接,眼泪却夺眶而出。
自从陆家败了以后,母亲和几个叔叔伯伯带着陆家所有家眷迁回了老家,留下她一个人在京城,为了不连累她,平日里甚少与她书信来往。
沈决说办差途中顺道去的她家,她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他是顺道还是专程前往,对于一个游戏人间的浪子来说,能做到这点也算他有心了。
不知道母亲突然见到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母亲能应允他的求亲,放心地把自己交托给他,想必是对他非常满意的吧?
陆嫣然心中百感交集,手指颤颤地接过信,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自脸颊滚落。
“我阿娘,她还好吗?”她哽咽着问道。
沈决本来还笑嘻嘻的,见她突然掉起眼泪,顿时慌了手脚。
“别哭呀,好好的你哭什么?”他慌忙劝道,“你阿娘挺好的,说自己自从回到乡下以后,心情和身体都比从前好很多,她叫你不要挂念她,还叫我有时间带你一起回家。”
陆嫣然越发的泣不成声:“乡下到处都是蚯蚓老鼠癞蛤蟆,怎么可能会好,阿娘肯定是怕我担心才这样说的。”
沈决无语:“谁告诉你乡下到处都是蚯蚓老鼠癞蛤蟆?”
“陛下说的。”陆嫣然吸着鼻子道。
沈决愣了下,无奈又好笑,伸手将她拉过来,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好了好了,我的傻姑娘,陛下那是为了让你留下,故意吓你的,也就你这傻里傻气的才会相信。”
不知是他说话的语气太宠溺,还是他擦泪的动作太温柔,陆嫣然的心砰砰直跳,痴痴地看着他虽风尘仆仆却难掩俊朗的脸,忘了哭泣。
沈决擦得认真又仔细,动作轻柔如同在擦拭一件无价且易碎的珍宝。
擦着擦着,不经意间一抬眼,发现陆嫣然正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心不觉快跳了几下。
“为什么这样看我?”他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我脸上很脏?”
“嗯。”陆嫣然点点头,也掏出自己的帕子,学着他的动作,扶着他的后脑勺帮他擦起了脸上的灰尘。
沈决僵在原地,感觉扣在后脑勺上的那只小手又柔又暖,甚至还有点烫,烫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他不敢动,生怕这是一个幻觉,动一动就会破灭。
“嫣然。”他不敢置信地叫她,“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桃红姑娘?”陆嫣然脱口而出。
沈决顿时像被人从温柔乡里一脚踹了出来,讪笑道:“嗐,这个时候,提别人做什么?”
“不是你红颜知己吗,怎么又成了别人?”陆嫣然揶揄道。
沈决突然被揭了短的窘迫样子让她忍不住想笑,心情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什么红颜知己,就是个酒友。”沈决忙解释道,“桃红姑娘喜欢自己酿酒,恰好我又好这口,她便隔三差五请我去品酒,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陆嫣然笑问。
沈决忙点头:“对对对,仅此而已,不信你可以去问掌印,每次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去的。”
“好啊,还有掌印的份。”陆嫣然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泼辣,把眼一瞪,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
“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沈决慌忙问。
“自然是去见陛下。”陆嫣然道,“我要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陛下。”
“啊,不用了吧,姓江的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沈决下意识想逃,却被陆嫣然死死抓住:“别跑,跑了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沈决立马老实了,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腊月二十六才举行了封印仪式的杜若宁正和江潋腻在一处说话。
这忙忙碌碌的一年终于过完,她也终于可以偷几天懒,好好的歇一歇。
“这几日过得好快,除夕一过,初一又要开始忙活了。”杜若宁躺在江潋腿上,一派慵懒地眯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家常话。
江潋一手抚弄她散落下来的秀发,一手从几案上的碟子里拈了颗梅子糖喂到她嘴里,温声道:“谁让你是皇帝呢,过年祭祀宴百官都少不得要亲力亲为,想要轻松自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把这苦差交给钰儿。”
“嘘,可别让他听到,否则又该闹腾了。”杜若宁道,“上回听你说了一次后,缠着我问了好几天,问我是不是要跑路。”
江潋哈哈笑起来:“他问也白搭,咱俩要想跑,他能拦得住?”
杜若宁也笑起来。
两人正说得热闹,忽听安公公在外面禀道:“陛下,陆尚宫和沈指挥使在外求见。”
“沈决回了?”江潋微讶,继而笑道,“还以为他要在丈母娘家里过年呢!”
“丈母娘?什么意思?谁是他丈母娘。”杜若宁好奇道。
她不知道沈决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因为沈决是江潋的人,江潋不说,她也没过问。
但她一直以为沈决是去办差,江潋这一句丈母娘当真把她说糊涂了。
江潋笑道:“你先别问,等他们进来你就知道了。”
杜若宁见他神秘兮兮的,越发好奇起来,吩咐安公公把两人放进来。
安公公得令,打起帘子一脸震惊地请两人进去。
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看到陆尚宫居然牵着沈指挥使的手。
等到两人进了殿,安公公放下帘子感叹道:“完了,陆尚宫终归还是上了沈指挥使的贼船。”
沈决可不这么想,被陆嫣然强行拉进门后,一眼看到和杜若宁坐在一起的江潋,忙冲他使眼色,让他快跑,免得等下被陛下责罚。
可惜江潋没看懂,还板着脸呵斥他:“有话好好说,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沈决郁闷,心说不管你,等下跪搓板别赖我。
心里正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就听杜若宁道:“嫣然,不是让你趁着过年好好歇几天吗,怎么又过来了?”
“臣有事要和陛下说。”陆嫣然说道,拉着沈决和她一起跪下。
沈决慌得不行,又看了江潋一眼,已经做好了小秘密暴露的准备,忽听陆嫣然又接着道:“臣已决定要嫁与沈决为妻,恳请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沈决整个人都傻了,跪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
杜若宁也很意外,看看跪着的两个人,又转头看看江潋,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动容,凑过去小声问:“你早就知道了吗?”
江潋微微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杜若宁重又看向沈决,沈决还保持着傻愣愣的状态没动。
“沈指挥使看起来不怎么情愿的样子。”杜若宁道,“陆尚宫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情愿,情愿,我情愿!”沈决猛地回过神,忙跪地叩首大声道,“臣叩谢陛下恩典,请陛下快下旨吧,臣等这一天等得脖子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