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到,桃花江冰雪消融,莺飞草长,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江边青草如茵,垂柳依依,杜若宁靠坐在长椅上,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微微眯起眼睛,江潋则捧着一本书,温声细语地给她读书上的故事。
确切来说,这故事也不是读给她听的,而是读给腹中两个宝宝听的。
王宝藏说,教育要从胎儿抓起,因此每次外出巡视他的产业时,都会在市面上搜罗了一些儿童读本带回来,让江潋每天一有空闲就读给孩子们听,美其名曰胎教。
可惜市面上适合孩子的读本很少,他所能找到的也极为有限,于是他又从中发现了商机,决定在全国范围普及胎教的理念,再办几个专门出版儿童读物的书坊,雇上一些才华出众品行端正的人,专门给孩子们创作诗词儿歌和启蒙小故事。
他相信,这个计划若能成功,他便是大周史上胎教第一人,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数钱数到手软。
只是他这颗梦想的种子还在土里等待发芽,眼下的杜若宁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些重复的内容,听到每一本书江潋刚读个开头,她就能顺着往下背出来。
为了多方面陶冶孩子的情操,她还会自己弹琴给孩子们听,让几个婢女唱儿歌给孩子们听,可弹琴唱歌怪累人的,也不能一天到晚总是弹唱,还是听江潋读书比较轻松省事。
江潋对孩子倒是很有耐心,可再好的耐心,也架不住一天天的重复,时间一长,他的积极性也在逐渐消退。
“要是望春在就好了,他可以每天给孩子们现写,保证不带重样的。”江潋感慨道。
以前他很反对望春沉迷话本子,现在倒是有点后悔自己没多看些话本子,不然他也可以编故事给孩子听。
好在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他这份苦差使终于快干到头,他想,不管怎么样,只要孩子生下来,肯定会比现在轻松很多。
小孩子嘛,除了吃就是睡,让他们吃饱睡饱就行了,根本不用操什么心。
但愿是两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这样他就更省心了。
杜若宁不知道江潋心里在想什么,坐了一会儿,觉得身子乏了,便起身叫上他一起回家。
两人慢悠悠回到庄园,见茴香和几个小丫头正围坐在廊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连他们进门都没有察觉。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杜若宁笑着问。
几个丫头吃了一惊,忙不迭地跪下行礼。
“小姐,您回来啦?”茴香笑着上前迎接,顺便解释道,“夏公公去集市上采买,带了几本话本子回来,我们识字不多,便凑在一处瞧,瞧着倒是挺有意思的。”
“是吗,拿来我也瞧瞧。”杜若宁来了精神,伸手向茴香要话本子。
茴香便将自己手里这本递给了她。
杜若宁接过来看,江潋也把头凑过去,只见那蓝底白边的封皮上用黑字写着书名:《风流公子俏丫头》,作者:狂野书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江潋顿时板起脸,一把将书夺了去,“这书一看就不是正经书,你可不能看,仔细教坏了孩子。”
“你还没看呢,怎么知道不正经?”杜若宁伸手去和他抢,“你先别忙着下定论,先让我瞧瞧再说。”
“还用瞧,看书名和作者名就知道不正经了。”江潋把书高高举起,冷声吩咐茴香,“去把望夏叫来。”
“可这书名一听就想看呢,肯定比三字经千字文有意思。”杜若宁笑着央求他,“你就让我看几眼换换心情吧!”
“不行,一眼都不能看。”江潋半点都不愿妥协,随手把书丢给一个小丫头,“拿去扔了,谁都不许看。”
小丫头接了书,还有点舍不得,但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把书丢进了墙角的垃圾筐里,想着等晚上再捡回来。
不大一会儿,望夏跟着茴香一起过来了,到了江潋面前,笑嘻嘻地问:“干爹,您找我有何吩咐?”
江潋冷然看着他:“你有多久没挑水了?”
“……”望夏心里咯噔一下,怯怯地看了眼杜若宁。
“问你话呢,看你干娘做什么?”江潋懒得和他啰嗦,命令道,“自己拿上桶去江边,绕江跑三圈。”
望夏:“……”
干爹以为桃花江是东厂后院的荷花池吗,别说跑三圈了,跑一圈都要跑到明天日出好吧?
他这是犯了什么错,干爹竟如此狠心对他?
“干娘。”望夏可怜巴巴地叫杜若宁,向她求救。
“你犯了错,干娘也帮不了你。”杜若宁一本正经道,“你干爹不喜欢你们看那些闲书,你这回领了罚,下回别再买那种书就是了。”
望夏这才明白,原来干爹是为了那几本话本子,不禁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那几个小丫头。
他明明再三强调,叫她们偷偷的看,别让干爹发现了,她们倒好,被干爹当场逮个正着。
一群不争气的丫头!
小丫头们自知对不住他,全都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还不快去!”江潋厉声道。
望夏不敢耽误,认命地去厨房拿水桶。
这时,杜若宁捂着肚子哎哟一声。
江潋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杜若宁皱眉说自己的肚子突然有点疼。
因她临近产期,江潋最近一直小心翼翼,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忙扶着她往房里去,吩咐望夏:“快去叫张先生和景先生来,快点!”
望夏迟疑了一下,忽然看到杜若宁对他使眼色,立刻会意,撒腿就跑。
江潋一边扶杜若宁回房,一边又给茴香和几个丫头分配了任务。
等到望夏把两位先生叫来,杜若宁象征性地装了一会儿,说自己的肚子又不疼了。
望夏事先已经求过两位先生帮他打圆场,两位先生把了脉之后便随意扯了几句谎话,把江潋给搪塞过去了。
江潋担心杜若宁,起初并没有发现异常,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又想起这事,才感觉不对劲,问杜若宁是不是和望夏联手骗他,杜若宁死活不承认。
江潋找不到证据,只好作罢。
第二天,趁着江潋出门,杜若宁又找小丫头把话本子要来,躲在房里偷偷看。
书是闲书,故事却很精彩,看得她如痴如醉,欲罢不能,一时哭一时笑,心情跟着书中人物起起落落,手帕都哭湿了几条。
躲躲藏藏用了两天时间把书看完,仍然意犹未尽,悄悄把望夏叫来,问他这位狂野书生还有没有写过别的书。
“有啊,有很多。”
望夏兴致勃勃地告诉杜若宁,这位狂野书生是新近横空出世的一位作者,特别擅长写男欢女爱的闲书,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深受万千少女少妇和书商的喜爱。
此人不但故事讲得好,产量也极高,一本接着一本,灵感从不枯竭,每出一本书,都会在女孩子们中间引起轰动。
只是这种书不受家长和正派人士的待见,书商担心官府把它们当作禁书查封,通常都是低调发行,也不会做正面的宣传。
“这么厉害的作者,怎么我先前竟一次都没听说过?”杜若宁惊讶道。
“许是咱们这里太偏僻了,干娘平时又不出门,没听说也是正常。”望夏道,“王宝藏常在外行走,肯定听说过,只是他不会买这种少儿不宜的书给您看,否则干爹定然饶不了他。”
“这倒也是。”杜若宁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偷偷的买给我看,不要让你干爹知道。”
“这……”望夏为难地挠挠头,“被干爹发现的话我就完蛋了。”
“不会,你放心,我会藏得很好的。”杜若宁郑重其事地向他保证。
结果没过两天,他们的小动作就被江潋发现了。
江潋气得不轻,不仅罚了望夏去江边挑水跑步,还打算动用东厂的力量,把那个狂野书生给找出来,剁了他的爪子,看他还怎么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迷惑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