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书相伴,杜若宁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待产时光。
三月末,国公夫人云氏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亲自照顾女儿生产,为了保证女儿有充足的物质,光是吃穿用度就装了十几车,由几百名飞虎军沿途护送而来。
队伍到达之时,杜若宁正在江边散步,乍一看还以为来了一支敌军,正要叫江潋提高警惕,随后便看到了那面迎风招展的飞虎旗。
“阿娘,是阿娘来了。”杜若宁兴奋不已,拉着江潋的手就往那边跑,浑然忘了自己还大着肚子。
“慢点慢点,小心肚子。”江潋连忙提醒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过去迎接。
母女相见,自是一番欢喜唏嘘,江潋见到久违的丈母娘,也挺高兴的,只是这高兴并没有维持太久,当晚他就被赶去了书房。
因为杜若宁要和阿娘一起睡。
江潋很郁闷,又不能和丈母娘争抢,只好让望夏在书房给他支了张床,抱着狂野书生的话本子看了半夜。
四更时分,望夏突然来敲门,慌慌张张地喊:“干爹,干爹,快起来,干娘要生了。”
江潋激灵一下醒过来,跳下床就往外跑,鞋都没顾上穿。
一口气跑到上房门外,正好听到杜若宁在里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
江潋的心立时揪成一团,二话不说就往里冲,却被守在门口的老嬷嬷拦住,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不方便进去。
江潋把眼一瞪:“这是什么破规矩,女人是我的女人,孩子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进?”
嬷嬷被他吓一跳,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幸好云氏身边的刘嬷嬷及时走出来,才算把人劝住。
“姑爷莫要惊慌,小姐的情况很好,接生的嬷嬷很有经验,夫人和奴婢,还有茴香藿香都在里面陪着她,两位先生也在外间候着,您这样贸然闯进去,小姐见到您情绪激动,反倒不好。”
刘嬷嬷毕竟是云氏的嬷嬷,江潋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不情不愿地退到院子里。
望夏从后面提着鞋子追过来,吩咐人搬了把椅子给他,让他坐在院子里等,又跪在地上帮他把鞋子穿上。
穿鞋子的时候,望夏才发觉他身子在微微颤抖,显然心里很是担忧,却不敢表现出来。
“干爹不要紧张,干娘会没事的。”望夏小声安慰他,“干娘身体底子好,平时也常常到江边走动,不像别的孕妇那样娇弱,玄明先生昨天请脉时才说过,干娘生产应该不会太受罪,你忘了吗?”
江潋没接话,两只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眼睛死死盯着杜若宁卧房的那扇窗户。
杜若宁痛苦的呻吟声从里面传出来,每一声都仿佛小刀扎在他心上。
这时,望秋也来了,见他紧张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给他披了件斗篷,和望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陪着他。
等待的时间很是煎熬,此时又恰逢黎明最黑暗的时刻,门廊上一排悬挂的灯笼在晨风中晃晃悠悠,所能照亮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丫头们在廊下来回穿梭,一盆盆的热水送进产房。
热水可以用来增加房间温度,给产妇热敷擦拭,帮助宫口扩张,还要用来洗手洗帕子,消毒工具,因此需求量巨大,需要有人源源不断地往里送。
本来很正常的场景,因为人多的缘故,莫名地增加了紧张气氛,江潋的脸隐在暗影里,看着走马灯似的人影,紧张到呼吸都要停止。
早知道生孩子这么可怕,他就不让若宁怀孕了,他情愿没孩子,也不愿若宁受这样的罪。
他紧咬着牙关,暗暗发誓,不管这两个孩子是男是女,以后都不能再生了,他不在乎什么子女双全,他只要若宁平平安安。
就这样在纠结和煎熬中又等了不知多久,直到东边的天色从暗青转为鱼肚白,再由鱼肚白转为浅浅的橙色,当云层的色彩越来越丰富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晨曦终于在缭绕的薄雾中跃出江面。
“生了,生了!”望夏激灵一下,抓住江潋的手兴奋大喊,“干爹,生了,干爹,生了……”
江潋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生。”
望秋也是含泪带笑地拍了望夏一巴掌:“瞎说什么,不是干爹生了,是干娘生了。”
“对对对,不是干爹,是干娘。”望夏连连点头,抬手抹了一把泪,“要是望春和望冬也在就好了。”
这时,茴香欢天喜地从房里跑了出来,还没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向江潋大声报喜:“督公大人,小姐生了,头胎是个千金。”
江潋的泪顿时夺眶而出。
“太好了,秋秋,我们有妹妹了。”望夏呜呜哭着抱住望秋,又问跑过来的茴香,“茴香姑娘,妹妹长得像谁呀,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是啊,很漂亮,长得像督公大人……”茴香笑着回答他,视线却突然看向他们身后的院门,整个人僵在那里。
“怎么了?”
望夏望秋和江潋全都回头去看,就见院门口一个穿灰布袍子,风尘仆仆却难掩秀色的年轻男子,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打量。
看清男子面容的一瞬间,三个人都和茴香一样僵在原地,忘了该做什么,只用同样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人。
那人被他们看得缩了缩脖子,在初生的婴儿啼哭声中,顶着满天灿烂的霞光怯生生道:“请问,你们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