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元听着宋羡这话,眼看着宋羡拜在自己面前,脸上满是恳切的神情,顿时感觉到欣慰。
这两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他不由地向旁边看看,主位上是陈老太太,他旁边的椅子空着,那是给良辰母亲留着的。
若是良辰母亲看到这些,定会十分欣喜,说不定还会因此红了眼睛,然后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差不多就行了。
谢绍元道:“起来吧!”
宋羡起身从喜娘手中接过茶,奉给陈老太太和谢绍元。
等陈老太太和谢绍元将茶喝了,宋羡才道:“外祖母,父亲,我这就去接良辰了。”
谢绍元点点头,答应道:“去吧!”
宋羡躬身行礼然后向外走去。
围在外面的人立即打发人去向陈子庚和黑蛋传话:“姐夫从主屋里出来了。”
宋羡拜见谢绍元和陈老太太的地方设在熟药所的屋子里,谢良辰则在陈老太太院子里,两边一个在村尾,一个靠村头,陈家村的孩子们跑得气喘吁吁,这才早几步将消息带到。
趴在墙头上的陈子庚大喊着:“关门,将门守好了。”
这里是姐夫迎姐姐的最后一关。
黑蛋站在墙下十分紧张:“子庚,你可要争气啊,不要像前面那些人一样,三两句话就被打发了。”
黑蛋可是亲眼所见,就连张老将军都没能拦一拦姐夫。
之前怎么说的来着?所有人都担忧他们,生怕他们最后这一拦,让姐夫轻易过了。
早知道他们应该先笑话笑话他们。
陈子庚道:“放心吧,这一关没那么好过。”
他们事先做了完全的准备,姐夫想要进门来,先要射中树上的箭靶,当然射箭对姐夫来说太过容易,所以他们动了些手脚,箭靶后连着一条绳子,等到宋羡射箭的时候,趴在墙上的陈子庚会向黑蛋比个手势,黑蛋一拉绳,箭靶就换了位置,自然就射不中了。
黑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绳子,整个陈家村最靠得住的人,就是他和子庚了,这次就让大家看看他们的本事。
“准备好了吗?”墙外的苗子贵小声提醒,“人可来了。”
陈子庚道:“好了。”
苗子贵露出笑容,希望宋节度使不要怪他,他也是要做陈家村姑爷的,现在哄好小舅爷,将来他成亲的时候,也能让大家高抬贵手。
宋羡走到陈老太太院子里外,就瞧见了趴在墙头上的陈子庚,他笑着看陈子庚:“怎么爬那么高?要不要将你抱下来?”
小舅爷还没说话,就被姐夫逗得发笑。
陈子庚道:“姐夫先叫开了门再说。”
“好,”宋羡回答的干脆,“这关要怎么过?”
“简单,”陈子庚指了指树上的箭靶,“射中正中间的红点就好。”
红点很小,不过对于宋羡来说算不得什么。
宋羡从喜娘手中结果弓箭,长弓绑着红缎,握在宋羡手中,将他整个人的脸颊映得更加鲜亮。
陈子庚觉得今日的阿哥与往常十分不同,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眉眼之间都含着笑容,笑得是那么的温暖,堪比头顶的骄阳。
“子庚,”宋羡拉弓之前道,“在你心里,你阿姐可重要?”
陈子庚点头,那是自然,在他心里阿姐最好了。
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阿姐。
不光是他,还有许多人也这样思量,所以才会跟着他们一起唤“阿姐”。
宋羡道:“将来你还会遇到值得用一生去珍视之人,但良辰是我的唯一,从今往后她是我的妻,我最珍爱之人……”
宋羡说到这里笑容更深了些,这笑容将陈子庚晃得愣了一下,不过宋羡接下来的话,让陈子庚僵在那里,半晌都没回过神。
宋羡轻声道:“她也是我的阿姐。”
陈子庚听到“嗖”地一声,等他回过神时,宋羡已经将弓丢给了喜娘,而那支箭不偏不倚射中了箭靶上的红点。
陈子庚和黑蛋还没反应过来时,这一关已经过了。
黑蛋手心里的汗将绳子就浸湿了,竟然没有排上用场。
“子庚,你怎么……”黑蛋焦急着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子庚这才彻底回过神,他被阿哥……不……姐夫骗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姐夫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阿姐”。
院门被打开,宋羡整理了身上的吉服,大步向正屋走去。
“就说你们是最没用的,”高氏用手戳了戳黑蛋脑门儿,“我说错了没有?”
“等下次,”黑蛋道,“不拦半个时辰,我就不叫黑蛋。”
苗子贵登时感觉到一阵寒意,宋节度使这关过的太容易,让小舅爷自觉无能……这原本与他无关,可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小舅爷这股劲儿会发在他身上,这就是现世报吗?
门开了。
谢良辰头上遮了盖头,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红彤彤之中,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听到喧闹的声音,知晓宋羡进了门,离她越来越近,心跳不由地跟着加快。
喜娘笑着道:“姑爷站在那里就行了,不用太靠前,这送新娘子上轿子,用不着您。”
“都到这里了,不急,不急!”
想想宋羡被喜娘拦住的模样,谢良辰本来的紧张散了一些,忍不住想笑。
接着谢良辰被陈子庚和喜娘一左一右挽住。
“新娘子上轿了。”
宋羡望着一身喜服的谢良辰,看着她款款向前走过来,喜娘和女眷们在旁边护着,直到她弯腰上了轿子,他才快走几步上前。
“良辰。”
谢良辰终于听到宋羡的声音。
宋羡道:“我就在旁边,我迎你回家。”
谢良辰点点头。
两个喜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她们还没见过这么体贴的新郎官。
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谢绍元来请众人宴席。
人群中的苏怀清收回目光,本是为谢良辰欢喜,但那欣喜之中不知为何夹杂了一缕的苦涩,虽然几乎淡的让人无法觉察……
谢良辰不是那个被他从越州接回镇州的可怜少女了,她找回了她的父亲,被朝廷封为嘉安郡主,嫁给了喜欢的人。
以苏、谢两家的情分……他也就只能关切到这里。
苏怀清微微笑着,想起母亲知晓谢良辰被封为郡主时急切的模样,母亲一生都在动用小心思,不想本本分分地做事,只想投机取巧一朝翻身,没想到她做梦都想要的机会却被她自己亲手断送。
母亲为此被折磨的夜不能寐,他没有规劝,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种种心思付出代价,后悔也好,奢求也罢,谁也帮不上忙。
轿子抬得平稳,这一路除了喜乐就是众人恭贺的声音,还有马蹄声响,始终离她很近,陪着她的轿子一起向前走。
这一路,谢良辰不知道自己都思量了些什么,从海上救下宋羡开始,两个人重活一世,从互相防备到彼此信任,发生了许多事,却又是那么的自然,水到渠成。
轿子落下。
这次是宋羡在喜娘之前撩开帘子。
谢良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温热的手掌捂着她微凉的指尖,然后是宋羡的声音:“我扶着良辰,不用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