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辛树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会议室里的气氛焦躁而沉重,中间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这场关系到中英双方文物争夺的临时会议时间紧急,参会的几个人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柏辛树按掉了电话。
过了几秒钟,电话又嗡嗡嗡震动起来。
柏辛树这才抽空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夏博士。
夏博士?
夏博士也在流失文物工作小组里,柏辛树担心夏博士有一些流失文物相关的事情需要汇报,就接了电话。
他走出会议室,把门带上,才低声问:“怎么了?”
和会议室里沉闷焦躁的气氛相比,外面的空气显然清新很多。柏辛树把窗户打开,感受着晚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一些。
对面夏博士说了些什么,柏辛树的表情抖了抖。
柏辛树的手上还夹着一支烟,被他修长的手指扭成了弯曲的形状。
柏辛树试图躲避麻烦:“简行舟分给你带的,他出了问题,你就帮他解决一下……”
“左佑佑也……?”
柏辛树皱起眉:“怎么回事?”
“什么?!”柏辛树声音抬高,“炸了厨房,进了警察局,让我去领人?!”
夏博士在电话的另一头说:“我现在在隔壁市……”
柏辛树把窗户重重关上,觉得自己还不如就地长眠。
柏辛树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行吧,我马上过去,不过——先不管这个,炸了厨房???人没事????”
手机对面,夏博士说:“人没事。破坏力强的生物,一般都命硬。你想想哈士奇。”
柏辛树的面色变了又变,终于,他长叹一口气,用手指猛捏自己的眉心:“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柏辛树回到会议室打了个招呼,叫了个车去警察局。又是道歉,又是和房东协商,又是保证,又是缴纳罚款,最后终于把两个人领了出来。
警察大姐夸赞柏辛树:“流程挺熟哈。”
柏辛树,短短的时间内和不同片区的民警打了三次交道,流程确实娴熟。
柏辛树心里默默想,晦气,不想要这种娴熟。
回程的路上,柏辛树坐在副驾驶上,面沉如水。左佑佑和简行舟惴惴不安地坐在后座,像两只鹌鹑,大气都不敢出。
浓郁的排骨味从两个人身上头发上散出,柏辛树闻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声音有点响。
简行舟和左佑佑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柏辛树转头一记眼刀杀了两个人,黑着脸一言不发。左佑佑和简行舟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极力降低存在感。
两个人脚下堆着行李。
虽然人没事,但是他们被房东赶了出来。
在这股诡异的气氛下,就连司机也意识到不对劲,把出租车开得飞快,瞬息就到了华夏书林的楼下。三个人一下车,出租车就一溜烟跑了。
柏辛树这才咬着牙,从牙缝里丢下一句话:
“你们,给我,滚过来加班。”
两个人闯祸的罚款还是柏辛树给垫付的,闻言,左佑佑和简行舟垂着头,乖乖应了,跟着柏辛树上楼。
左佑佑负责去会议室做会议记录,简行舟被柏辛树关进自己的办公室,勒令他今晚完成50页金文校对。
左佑佑想起手机上那则弹出来的新闻:“老大,我看新闻上说‘中国国宝级青铜器被送上伦敦拍卖场’,是信陵缶吗?”
柏辛树试图不去想左佑佑和简行舟温馨做菜的互动画面,并努力使自己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是。”
左佑佑忿忿道:“归属问题还没解决,怎么可以上场拍卖?”
柏辛树说:“根据伦敦当地的法律,我们无法举证对方为罪犯的时候,对方就是无罪的——大致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国际法专业出身,也不是很懂。”
左佑佑问:“所以现在就是一定要拍卖吗?我看国际社会也在关注和谴责,我国政府也明确反对,即使这样,他们也要拍卖吗?”
“他们都不害怕的吗?”左佑佑愤怒地问。
柏辛树只是说:“他们是商人,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
“呸,不要脸。”左佑佑骂。
“所谓的‘要脸’是伦理,而伦理是统治的手段,用来维护政治的。”柏辛树丢下一句话,“只有举证,没别的路。”
柏辛树推开门,会议室内的烟味和热气猛地窜出来,左佑佑感觉被一堵烟味墙砸在了面门上,眼泪被呛出来了。
整个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几乎连空气密度都比外面大,左佑佑眯起眼,把辣眼睛的眼泪憋了回去,缓了一会才走进房间。
柏辛树见左佑佑被熏得眼圈都快红了,他不声不响地推开了会议室的窗户。
风灌进来,房内的热度降了下去,众人精神一振。
柏辛树这才把电脑推给左佑佑:“你来记录一下。”
左佑佑迅速浏览了一下写在前面的会议讨论。果然,英国已经认定了信陵缶的来源正规合法,虽然中国并不承认。英国拍卖行已经放出了拍卖广告,信陵缶赫然在列。
幸好只是拍卖广告。按照左佑佑在拍卖行的工作经验,目前买没有进入正式的拍卖季,拍卖流程也并未开启。
理论上来说,拍卖行应该还没有拿到信陵缶,拍客也没有机会提前查看拍品。只是制作了宣传图而已。
只是,这种态度已经非常嚣张了。
中国的反应非常快。几乎就在宣传广告流出后没多久,政府已经明确发表了反对意见,也在国际上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和谴责。
可是拍卖行置若罔闻。
“……对岱石老人书信的搜索,目前还没有新的进展。”柏辛树慢慢说,“事发突然,我们需要时间来寻找证据。”
王立忍不住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抬头看见左佑佑,没有点燃,只是咬在嘴里:“时间紧急,华夏书林必须立个军令状给我。几天?”
柏辛树敛眉思索,然后说:“15天。”
“不行,来不及。”宣传部老庄说,“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