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永高声说:“他柏杰生是什么好人?我就搞他了,怎么样?!”
“跪下!”
膝盖被人重重踹了一脚,随即砸在冰冷的青砖上,过了几秒钟,剧痛袭向大脑,郎永怔住了。
郎沣的胸口不断起伏,他红着眼睛看向郎永,面色扭曲得厉害:“你可知,你犯得是什么错!”
郎永想继续喊,但他不是愣头青,见郎沣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不甘地沉默。
郎沣绕着他暴躁地转了几圈,然后伸手钳起他的下巴:“你看着我!”
郎永愤恨地抬着头。
“你不服?”
“不服!”
郎永梗着脖子,郎沣额角的青筋跳了出来:“我打死你,你认不认?!”
“你打死我啊!你帮着外人搞自己的兄弟,你打死我!你今天不打死我,你就是个没本事的孬种!”
郎沣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上:“混账东西!”
郎永倔强地不说话。
郎沣抽了一巴掌后,似乎冷静了些许。
“你搞不过柏杰生。”郎沣只是说,“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汉城的。”
“回汉城?那仁川分号怎么办?”
“刘经理自然会接任。”
“大哥,凭什么?!”郎永嘶声质问,“究竟谁是你弟弟?你怎么替柏家人说话?我做错了什么?”
“你错在与朝鲜人勾结。”郎沣艰难地说,“咱们华人内部怎么斗都行,但你不能勾结朝鲜人。”
“我没勾结!”郎永急了,“我只是买了眼线……”
“可是谁信呢?”郎沣打断了他。
郎永一怔。
“那朝鲜人穿着你的衣服,被柏杰生抓来游街,柏杰生还叫人捧着所谓的银子绸缎,说是你勾结的证据!现在所有的华人都知道你勾结朝鲜人陷害柏杰生!是,你没做,但是谁信?谁会信你?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甲午海战咱们打输了!你知道当下什么最敏感吗?汉奸!”
“你,郎永,现在就是汉奸!”
“汉奸”一词落下,郎永的脸色煞白。
“柏杰生陷害我……栽赃!陷害!污蔑!”
“愿赌服输。”郎沣不忍看他,“咱们商号不能有这样的名声……你收拾东西,明天就随我回汉城。”
郎永大叫起来:“我不回汉城!”
郎沣说:“回汉城,跟在我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或者你可以选择回国。”
郎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身子失了力,颓然滑倒在地上。
……
“大致就是这样。”左佑佑把手上的材料:山东帮的往来书信,朴秀洙帮忙付印的唐绍仪信笺集,朝鲜河道交通志,驻汉城英国总理事威肯森书信集,以及其他零散的史料,整整齐齐地用夹子装订好,摆在柏辛树面前。
装订成册的引证史料异常厚,夹着老石风格的荧光色便利贴,画着简行舟风格的记号笔,如今都变成了左佑佑的风格,啪嗒一声摆在目瞪口呆的柏辛树面前。
“……这些工作成果你花了多久?”柏辛树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左佑佑挠挠头:“呃……今天?”
柏辛树怔了半天,指着面前的材料说:“这些材料可都是没有句读过的,你已经能流畅地阅读了?”
左佑佑又挠挠头:“……可以啊。”
左佑佑才入行多久?
柏辛树瞪着眼睛半晌,缓慢地鼓起掌来。
“左佑佑。”他由衷地说,“我觉得你学学金文,去搞金文集成指日可待。”
左佑佑激动起来:“好,我去学,要多久?”
柏辛树认真地说:“只需要两年。”
左佑佑:“。”
左佑佑叹了口气,随口道:“那不就相当于读个研究生。”
柏辛树眉头一挑:“你要读研究生?”还没等左佑佑下意识否定,柏辛树继续说,“那你先把你的论文写出来——你的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左佑佑:“!”
左佑佑想起被老石毙掉的几版开题,一把辛酸泪:“别催了,在写了在写了。”
左佑佑毕业院校普通,从来没把自己与“研究生”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结合起来,如今见柏辛树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她自己先意外了。
“你觉得我能读研究生?”左佑佑向来憋不住话。
柏辛树眉毛一挑,左佑佑立刻捂住耳朵!
“别骂了别骂了!”左佑佑大声说,“我一定能读研究生!”
柏辛树认真地说:“左佑佑,其实你已经达到古人十五岁的交流水平了。”
十五岁?
左佑佑有点心酸:“还是个弟弟?”
柏辛树:“?”
柏辛树:“不不不,古人十五岁已经可以下场科举了!”
左佑佑眼睛亮了!
心花怒放之际,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
“因为万泰和号的米照过期,朝鲜的大米市场开始了公平竞争的阶段,山东帮与万泰和号竞争激烈。柏成坤抓住郎永收买的朝鲜人以后,柏杰生反手就打击郎沣为汉奸,将郎永从仁川分号中生生拔起,此后,郎永在汉城沉寂了十年,才重新回到仁川。”
“山东帮对万泰和号的三次出手严重影响了万泰和号的轮船公司业务,通惠公司仅仅勉力维持,目的不再是盈利,而是维持物流网络。万泰和号因为给两国借款提供方便,柏杰生与清政府、朝鲜政府都建立了深厚的关系,在斡旋的过程中,以捐纳被授为‘汉城华商河运董事五品衔候选县丞’。
“柏杰生经常帮清朝驻韩官员办理私事。例如。”左佑佑翻开资料的一页,“袁世凯六弟当‘龚钦差’出使的时候,从上海海关印册房拿到每个月安家银50两,袁世凯就通过万泰和号,请上海同泰号代收此款——也就是帮忙管六弟的工资,定期把存下的钱汇到河南老家。”
柏辛树插嘴:“说个八卦,这里的六弟,应该是袁世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