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李坚爬到山顶,二毛和昕昕、湉湉已经坐在山顶的凉亭喝茶——哦不,喝水了。
农夫山泉,有点甜。
二毛为了讨昕昕的欢心,背了可大一个包。里面装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他天天和我一样窝在家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哪买的。
“你俩属乌龟的吗?”二毛一见我俩,就埋汰道。
我和李坚没搭理他,自觉去他的大包里扒拉吃的。
“喂喂喂,不带你们这样的。昕昕还没吃呢。”二毛大叫起来,想把包护住。
我和李坚合作,一人(李坚)控制住二毛,一人(我)抢包。
二毛光笑骂,也没硬追。
我把包抢到山的另一边,和李坚两个蹲着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从里面掏出了两瓶矿泉水,一包瓜子,两个苹果,把包扔还给二毛。
我和李坚席地而坐,对着群山喝水嗑瓜子啃苹果。
风从山谷飘过来,送来阵阵清凉。
李坚说,等高中毕业,如果他考上了医学院,就还来这,带着牛肉和老酒,在这喝酒吃肉。
我乐了,说:“抽烟不?”
李坚回答:“你抽我就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俩说完话,沉默了。
我看着山谷中盘旋的老鹰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湉湉坐在了我的身边,李坚不知道去哪了。
湉湉转着手腕上的粉红色水晶手链,说:“李青剑,我知道你现在不差钱了。但是花几十块钱去买条手链,也太奢侈了。你要有这钱,还不如去帮丁瑾星付学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湉湉说:“只要你以后能跟我一起考上定乾中学,以后一起上纳大,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
我看向她,她的脸微微泛红,小嘴粉嘟嘟。
我干咳了一声,想解释下是二毛假借我之名。
湉湉说:“反正我上大学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但是我会把我男友的名,留给你。”
班长就是班长,班长就是霸气。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未来太长,未来怎么样谁也无法保证。”
“我能保证。”湉湉目光笃定。
我没话说了。
湉湉走了。
李坚估计是属土拨鼠的,能从地里钻来钻去,他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说:“青剑,你不喜欢湉湉?”
我头揺得像拨浪鼓。我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一只母老虎啊。
我说:“班长在我看来,就是一男人婆。”
那时候,有两部电视剧很流行。一部是《还珠格格》,一部是《粉红女郎》。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的女的,要么是紫薇那样的,要么是万人迷那样的。”
李坚说话声轻轻的,声音飘得挺远,他说:“有些女的,外柔内刚,对别人温柔,对自己的男人凶巴巴。有些女的,外刚内柔,只对自己的男人温柔。女人是复杂的动物,比男人要精巧高级多了。你以后留点心,看人要准一点。湉湉是后者。”
“你喜欢她?”我问。
李坚没有直接接话,他说:“未来太长。我还有硬仗要打,不能分心。”
那就是喜欢了。
我一时语噎,想着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得记得回头一定要提醒二毛,别假借我之名胡送东西,感情闹乌龙可不是好玩的事。
从定乾山回来,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小丁老师,问丁瑾星的学费是不是还欠着。
小丁老师说,她想替丁瑾星申请免学费,但是丁瑾星的学习成绩不够格,没申请上。
我说,我毕业成绩好,我妈奖励我五千,我正不知道怎么花这笔钱有意义,就帮丁瑾星付学费吧。
我把钱交给了小丁老师,让她替我保密,就说是城里一个超级富翁替她付的;其实也没多少钱,就一千多块。
我和二毛又把有限的暑假,投入到了可以挣钱的制作筷子中。我们一个暑假一口气做了十套筷子;做得十个手指都缠上了绷带。
我们把筷子交付给了我舅,托他去卖,卖的钱20%归他。
我舅乐了,说想不到还能挣外甥的钱,一定不辱使命,卖个好价钱。
这个暑假,对二毛来说,是一个断舍离的暑假。
从小唯一爱他护他的爷爷,没病没灾的,毫无预兆地,走了。
爷爷一直住在老屋,和二毛家的新屋相邻。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发现身子硬了。
爷爷的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都八十多了,走起路来稳稳当当,不需要拐杖。
听说爷爷走的那天晚上,让二毛的哥哥去我家叫下二毛。二毛的哥哥没去叫。这成了二毛心中的痛,和对他哥哥的恨。
送爷爷出殡那天,二毛哭得休克了。等他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走了。
昕昕一直陪着二毛。
我想,有这么一个人,能一直陪着自己,也挺幸福的;人生的苦难太多了,有个依靠,痛苦能减半。
二毛的父母在二毛的爷爷去世后过完头七,就举家迁去了定县。听说早已在定县买好了房。
二毛的哥哥考上了定乾中学,以艺术生的身份;其实就是花钱买的,传言花了十万。
二毛的妈妈说,老大出息了,以后会更有出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以指望,得去陪读。
二毛的爸爸说,作为上门女婿,他送完二毛的奶奶,又送二毛的爷爷,已经仁至义尽了。
二毛问我,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就不能让爷爷过了百天再走?爷爷要是想家了,回家看见老屋新屋都空荡荡的,该有多失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二毛又说,他后悔上次去昌城,光顾着给昕昕挑礼物,都忘了给爷爷买点啥。
人最伤感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吧。
我说,他可以买了烧给爷爷,效果是一样的。
二毛问我,人死了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
我回答,当然有。
二毛问我,那为什么爷爷从来都没有来梦里找过他。
我……
我只好说,听说死去的人,只有在地下过得不好才会托梦;如果过得好,就不会托梦。
二毛喃喃自语:这么说,我爷爷应该过得挺好的。我回头再给我爷爷去烧点纸钱,让他想买啥买啥,咱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