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来见我,意欲何为?”
以张府家丁能力,自可拦得下一切贸然求见七公主的人。
然在董永身上,再大的能力也无可奈何。
就董永那书生的身板,这些家丁一抖肩膀,就能让董永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再多几分劲道,董永便要半条命丢失。
可他们心里也清楚,要是敢这么做,第一个饶不了他们的就是七公主。
“日前为家父治理丧事,无暇分身。”
“今日得空闲,方才清楚这满城流言。”
“不知此流言何处而起,如此败坏姑娘声誉,实在是包藏祸心!”
董永极为愤慨。
名声虽是个看不切透彻的缥缈之物,可对一个人的影响,着实重要。
一个大男人名声受到影响,都有诸多说不出的为难。
更不用说一个还未踏出闺阁的女子。
“既是流言,想要查询源头,自是多有不易。”
“便是查清源头,又有什么意思?”
“一番惩戒,可否挽回这满城流言?”
一句句言语,说的董永刹那无言。
“却是不知董永可做何为?”
“但凡能挽回姑娘声誉,董永义不容辞。”
无言过后,董永肃然道。
这件事儿若是不解决,有影响的,自不仅是自己,好好的姑娘,一生都要被拖累。
“此事要说解决,倒也简单。”
“流言便是事实,自无所谓流言。”
微微抿唇,此言自是说不出的豪气。
男子向女子求婚,可为古来有之的传统。
女子倒过来向男子求婚,自是极为奇特,严格来说,更有挑战传统的大逆不道。
然这番话出口的主人,除了几分羞涩外,倒无其他想法。
已然是姻缘两世,得了他两世诚恳,如今反过来一次,自是无所谓。
说来也是无奈。
就这么个恪守读书人坚守的性子,想要听他嘴里说出求情之言,实在几分艰难。
便是终究成这段姻缘,一些时日也终究是白费。
七公主心里清楚,便是再多不愿,手段超然,三世情缘,已是极限。
想得三世之外的相守,怕要面临一番风雨劫数。
能在风雨劫数之前,得一番安宁相守,甚至成一番两世遗憾,自是能抓紧时间便抓紧时间。
“姑娘之意······”
董永神情大为震动。
这番神情表达,自是说明他并非真的不懂此言之意,仅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罢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
倒不是看不起自己,仅是清楚现实罢了。
若是未曾卖身葬父之前,没准儿还真有答应的可能。
且不说成长之后,姑娘魅力动人,整个丹阳县无人能及。
便是那自小长大,青梅竹马的缘分,董永也不至于一点儿念想没有。
读书人仅是守礼罢了。
真无欲无求,也是没这个可能。
“你已然明白,何必非得让我把话说明白?”
“你是否真的需要我把话说明白。”
“若是说明白,有些事儿,自没那么简单了。”
闺阁清名,以及面子,都已经落在董永手里。
若是董永不接,这辈子自是再无颜面见人。
“姑娘自不必明说,董永明白。”
“也正因为董永明白,方才不可能答应。”
“如今的董永,连自由之身都没有,又怎能连累姑娘受苦呢?”
莫说堂堂富家千金,就是寻常贫家女子,也是万不忍心吃这份儿为奴的苦。
“你又怎知,我吃不了这份儿苦,受不了这份儿罪?”
“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或许远超你的想象。”
与人为奴,除了失了自尊自由之外,其他自然无碍。
偌大傅府,奴仆众多,皆各有司职。
多年来打理傅府,有条不紊。
便是傅官保有心为难,也不至于将这些人都裁撤。
再者那一道护身符,如今已然在路上,想必不日将至。
一位得了皇帝降旨褒奖的大孝子,若是太过为难,怕是满门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皇帝赞扬,你却一个劲儿的欺负。
怎么着,你是质疑皇帝的眼光,存心与皇帝作对吗?
这一个帽子扣下去,再怎么着,也是一个欺君罔上。
皇权至上的时代,如此罪名,后果自然严重。
就是那些与皇家沾亲戚的,犯了大忌,也难逃皇权镇压。
傅府在丹阳,算是豪门富户。
远的地方也不必提,除了丹阳便算不得什么。
有何资格与那皇亲国戚相提并论。
“小子,虽说你是读书人,怎的如此婆婆妈妈。”
“事情已然如此,老夫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乖乖与我女成亲,要么现在我就让人把你沉入池塘。”
槐树精几分怒气冲冲迈步而入,瞪大了眼眸盯着董永。
话说是两个选择,其实跟一个选择没什么区别。
“董永如今已然独身一人,除了自己之外,再无长辈可做主。”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一番思量,董永选择自不必多言。
既有自小成长起来的缘分,又得如花美眷。
便是头再铁,也知晓如何选择。
“贤婿快快起来!”
看着行礼的董永,槐树精表面和善,内心一丝叹息。
仅以他自己的意愿,此事自是能不掺和便不掺和。
若是能让七公主熄了姻缘之心,便是当姑奶奶供养也没什么可说的。
一份儿来自杨府的贺礼,却是让槐树精别无选择。
纵有千年修为,依旧有些招惹不起如今的杨府。
说来又是一番感叹。
以修为,当初自可将杨家三兄妹刷着玩儿。
一场封神战,便来了天与地的颠倒叫唤。
“承蒙姑娘与岳父都能看得起,董永自当感激。”
“不过婚事,董永觉得还是押后几载时光更为妥当。”
“为父母尽孝,乃为人子女自然责任。”
“老父亲丧事刚刚安排妥当,董永便迫不及待成亲,自是不妥。”
“再者而言,董永如今还是为奴之身。”
“若是现在姻缘成就,吃苦便是姑娘不在乎。”
“怕是也要承担些许不太好的名声。”
满肚子尽是圣贤书,柔弱守礼,却也非完的迂腐,食古不化。
“考虑倒是周!”
“可你这番话的意思,依旧还是让我女待字闺中,毫无希望的等你。”
“你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过了孝期,再脱去为奴之身,自与我女姻缘成就。”
“可你想过没有,若要完成如此,你需几载岁月?”
“要知道,女人最美好的光阴,无非几年而已。”
“让我女儿等着你,白白耗费青春,怕是有些过分了吧?”
有些事儿,就算是一脚踏进去,便不可轻易拔出的大泥坑。
一脚已经踩了进来,至少在危险爆发之前,是有相对安数的。
一番言语,听得董永再次傻眼。
他的确没有资格,让一个姑娘于青春虚耗中,苦苦煎熬等待。
“还是那句话,你虽是个书生,可到底也是个男人。”
“给个痛快话,这事儿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董永几分默然,嘴角眼角微微一抽。
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还请岳父大人宽限几日时光,待董永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必然风光迎娶姑娘。”
董永抱拳行礼道。
男女成亲,终究不是山大王抢婚,哪儿能说做便做。
即便仓促,也得几日时光准备稳妥才是。
“你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什么时候来就是。”
暗中使了一个眼神,算是答应了董永要求。
“十几年都安然等了,也不差这几日时光。”
“时间过得很快,几日时光不过眨眼而过。
精怪修行,自非常人之数。
与大多数修行者的感觉,一模一样。
时光流逝,无非这眼眸间的闭合而已。
刹那间的事儿,实际上已然千秋岁过。
槐树精虽然自有几分道理。
除此之外,也自有不舍。
时光之念纵然不得在意,为求不漏破绽,十多年岁月,大部分是常态相处,自有几番情感。
自家养大的水灵白菜,要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便是明白再现实不过,一个老父亲的心情,也终究是难受的。
“董永,你倒真是好本事!”
“可你再有本事,如今也是我傅府家奴!”
董永刚刚踏出张府大门,便被傅官保带人给围住了。
“我等就这么看着?”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姑爷!”
镇守府门的一群家丁默默嘀咕交流。
“咱们家的规矩,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奴仆,也不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一个姑爷,也是半个主子。
这些无自由身的奴仆,都不能让人凭白欺负了。
何况半个主子?
“可问题是,现如今他还不是我们家的姑爷。”
“为了给他爹葬身,更使得自己失了自由之身。”
“那傅家即便过分,教训的也是他自己家的人。”
“我们又岂能插手?”
这事儿自不是那么简单,就可抱打不平的。
搞不好,会演变成一场两家的矛盾冲突。
以两家的财富声望,一旦纠缠起来,自是没完没了。
一旦动静儿过大,衙门便要插手。
近一点儿事儿,如今动静儿,自是有些不值当。
“此事傅少爷自不必多番提醒,董永心内自然有数儿。”
“傅公子曾答应董永,几日时光处理亡父身前身后事。”
“卖身契签了,董永也无返回的意思。”
“然未曾到达傅府,董永依旧是自由之身。”
“现如今,董永要成亲了。”
“还请傅公子光临。”
真不懂也好,还是装无辜也罢。
反正一番言语,顶的傅官保刹那间血色通红。
他心心念念,不可求得的女人,最后居然真的嫁给了董永这个除了满肚子书之外,其他一无所有的书呆子?
“给我揍他!”
气的脸色通红,不仅是顶撞缘故,还有令傅官保极难忍受之处。
满心的气无处发泄,要是发泄不出来,非得原地爆炸。
这气自是由董永而来,自当尽都还给董永。
“丹阳县卖身葬父的大孝子董永何在?”
“还不出来聆听圣旨!”
清脆而几分急促的马蹄声中,专人携带圣旨到达丹阳县。
未曾直接入县衙,一声喊,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与目光。
“学生董永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准了一个时机,董永颇有几分身手灵活,跪拜圣旨之下。
天地君亲师!
除天地之外,自当君最为大。
“兹有丹阳县董永,卖身葬父,孝感动天······”
一封赞扬旨意,各种辞藻华丽。
要是不学无术或者目不识丁的,非得头脑晕眩不可。
诸多华丽的词汇,所描述的自仅一个事实,那就是褒奖。
“有此旨意,大孝子日后光明无限,怕是要请大孝子多几分照顾提拔。”
天底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墙还来自看似戒备的皇宫大内。
诸多门户,皆有把手,自是威严不俗。
真要说一点儿消息都露不出去,也是没可能。
圣上一番言语,自无多思之意。
可做贴身的,首先要考虑的,自然还是主子的心思。
反正当日之言,已然传言皇宫大内。
说实话,对于此次的传旨之行,也是遭遇许多白眼儿的。
能提前打招呼,提前多加几分印象,结果终究是不一般的。
“这是哪儿的话,还得请公公多照顾才是。”
自小读书,虽然聪慧,却也未曾跑过诸多地方的董永,霎时傻眼儿。
还好槐树精反应不差,急忙出声。
一锭分量不凡的白银,悄然间递出。
得千年修为,寻常时光寿数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区区黄白之物。
不过既是身在这滚滚红尘,没有这黄白之物,还真是不行。
不过这黄白之物,能得气运修行,便是尽数拿出来,也算不得什么。
“董大孝子学识不俗,将来入考场,自是头名状元。”
“还得董大孝子多提携才是。”
身在内廷,别的本事可以没有。
这奉承话,一定要又甜又滑。
连话都不会说,还想在内廷混下去。
怕是用不了三天,就得让人沉了荷塘。
偌大后宫,不留神失踪个把人,再正常不过。
“哼!”。
“就凭他连自由之身都没有,还想得状元头名?”
傅官保极为不忿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