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缓缓站起来,走下台阶。
一边的陈季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行动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于是凑过来小声提醒:“王将军请后堂与晴儿姑娘叙话。”
王斯这才猛醒。
“凌詹将军,还请速为晴儿姑娘准备房间休息。”王斯回头吩咐凌詹道。
凌詹很快从后面的院子里找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把魏晴儿带到后面去。
王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凌詹这时候已经命人给陈季找来了一把椅子。
“陈大人远来多有辛苦,只是这里无甚好招待的,还请凌詹将军略备些酒菜,待陈大人用过之后,派人护送其要去的地方。”王斯说道,站起来就要离开。
陈季急了。
这明摆着是要送客的意思嘛。
“王将军休要这般无情,本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是想要在此助王将军讨逆,莫非王将军嫌我乃是宦官出身,又与太后娘娘有些传言,才不肯收留?”
王斯面色阴沉下来。
“汝曾数次协助曹魏人马欺我蜀中百姓,还曾与邓懿等人共谋将蜀汉江山献给他人,以图苟安,这等没有廉耻的小人本将军誓不与你同流。若非看在你告知后主身份的份上,本将军又岂肯以酒食待之?”
陈季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候,一名中军官跑了进来,俯在凌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凌詹面露喜色,压低声音把中军官的话对王斯重复了一遍。
王斯也有些吃惊。
“陈大人曾掌管禁军,又在吴太后身边多年,想必身边金银不少。现在,本将军招募的人马正愁军饷难以为继,可否请陈大人倾囊相助?”王斯换上了一副面孔,问道。
陈季差点跳起来。
自己的车子就停在府门外,想必是被这里的士卒翻看过,王斯才会盯上了这笔钱财。
“此、此乃是小人半生的积蓄,王将军不可垂涎。”
王斯目光冷峻地看着陈季。
陈季有些害怕起来。
这里偏僻,王斯又要在此起兵征讨蜀汉朝廷,只要他一句话,自己的命丢在这里,恐怕连一条狗都不会惊动。
凌詹走下来,满脸赔笑道,“陈大人不必惊慌,我家少将军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要你答应将此财物暂借我等使用,待他日讨逆成功,少将军定会加倍奉还,也可留你在这巫郡城中久居,也不枉陈大人远路来寻之心。”
陈季心痛得就差要掉下泪来了。
“既然王将军和凌詹将军这般看重小人,小人就索性将财物留下,只是充作军用,不可他图。”
“陈大人这般痛快,小人代三军将士谢过了。”凌詹看了一眼王斯。
王斯也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
陈季摸了摸自己揣在怀里的那枚从翎儿手里抢来的玉簪。
还好,自己并没有把它和其他财物放在一起。
“凌詹将军在此款待陈大人,清点所带财物,本将军暂去后面,稍候便归。”王斯这才又说道。
陈季心里恨极,却不敢说出来。
刚才的小女孩早已经为魏晴儿找到了房间。
太守府的后院有十几间房屋,凌詹没有家小,王斯来时也没有将夫人带来,所以这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平时负责打扫房间,照顾偶尔来此的客人。
王斯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
早在魏延没有被处死之前,王斯已经认定魏晴儿便是日后自己的妻子了,只是魏晴儿一家突遭不测,自己又没有办法救她出来,为此,王斯沉沦了很久。魏晴儿跟随端儿在成都城嫁给司马禁儒的时候,王斯还曾在人群中看见过她,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至于后来,端儿身死,魏晴儿做了钟恬小妾的事情,他却一概不知。
现在,自己已有家室,魏晴儿却又忽然出现,这样的场景实在令王斯有些猝不及防。
“王将军来了,姑娘快来迎接。”
刚刚帮魏晴儿打扫完房间的一个女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眼看到王斯站在门口,禁不住对着屋子里的魏晴儿叫了一声。
刚刚坐在镜子面前的魏晴儿略惊,站了起来。
“晴儿姑娘,王斯告进。”
外面,传来王斯的声音。
另一个小女孩轻轻推了一下魏晴儿,示意她说话。
“有、有请王将军。”魏晴儿低声说道。
小女孩推开房门,对着王斯万福道,“晴儿姑娘请王将军进去,待奴婢去沏些茶来。”
王斯走进来。
魏晴儿站着没有动,依旧只是低着头。
“小妹知王兄一直在京中为官,虽没有昔日我家叔父大人那般风光,却也颇受后主器重,怎会忽然间来到巫郡这偏远之地?”很久之后,魏晴儿故作不知地小声问道。
王斯想了想,没有回答魏晴儿的问话,却是指向了她那一头高挽的秀发。
“晴儿妹子所依者何人?”
魏晴儿的泪水顷刻间流了下来。
“当初,小妹随安宁公主嫁给司马禁儒那厮,不想乃是陛下一计,陛下借司马禁儒那厮之手斩杀邓艾,随后,又率军大败魏军。奴婢亦跟随安宁公主逃至司马炎营中,不想被钟恬那厮看中。从此随其驻守在陈仓,此番又被其带到了这里。”
晴儿自然不会说她和端儿被送给司马禁儒的真正目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令王斯心里大恸。
“钟恬这厮,实在可恶!”
魏晴儿不语。
沉默了一会,王斯叹了口气。
“昔日魏伯父被屈杀,家父也为此常常叹息,愚兄数次想要救你出来,却苦于陈季那厮不允。今番小妹又被曹魏小人欺凌,此皆是蜀上后主不明之过。小兄此生定要为你和魏伯父讨回公道。”
“莫非王兄果然要起兵造反不成?”
“小兄意在讨伐篡逆之贼。”
魏晴儿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来:“小妹虽然很久未在宫中,但是听闻此皆是太后所为,陈季和翎儿丫头便是此事的同谋者。王兄可曾想过,若是昔日后主犹在,我蜀汉江山现在可还在我蜀人手中吗?”
王斯略略一怔。
“后主软弱无能,诸事皆不能做主,满朝大臣主降者甚多,若非今日之刘永内惩奸佞,外御敌寇,哪还有你我兄妹今日见面之期?”魏晴儿又说道。
王斯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话虽如此,但刘永这般作为,与昔日之董卓、李傕、郭汜等逆贼有何区别?”
魏晴儿正要再说些什么,刚才的小女孩端着刚刚沏好的一壶清茶走了进来,魏晴儿只好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