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芝果然很会办事,在大堂里只剩下车尉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适时地拿出了司马炎的那份“手谕”。
车尉只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道,“知我者,晋王也!”
许芝在一边也是满脸喜色。
“许大人来得正好,本将军正有表章欲送进京城去。”车尉说道,又俯在许芝的耳边低声叮嘱道,“待许大人呈给晋王之后,还需在晋王千岁面前多加美言。”
“车尉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为将军请功。”许芝连连点头。
为了叫司马炎能够相信自己的说辞,车尉果真下了本钱,不仅赠送许芝白银千两,还特意命人在上庸城中寻到两名妙龄美女,一并要许芝带回。
许芝在城中盘桓了几天之后,才满载着收获启程。
那名赶来刺杀司马禁儒的武士,这时候早已经提前动身回京了。
数日后,洛阳:
两份给朝廷的表章几乎同时放在了司马炎面前的桌子上。
蒋南果然在司马炎跟前告了车尉一状。
两份表章的内容几乎一样,都在指责对方有谋反嫌疑。
司马炎不动声色。
“许芝大人在上庸小住几日,当知这二人所说的真伪,还请许大人对我明言。”
许芝观察着司马炎的脸色,没有看到丝毫对自己有用的东西,于是,想了想:“车尉将军现已占据了整个上庸四郡,若有谋反之心,必将成为朝廷大患。而蒋南现在困穷于一座山坳,手中并无多少兵马,即便有谋反之意,也终难成器。孰轻孰重,晋王千岁不难判断。”
许芝就像是一条饿狼,在接受了主人诸多的好处之后,却返回头来狠狠地咬了主人一口。
司马炎果然不停地点着头。
“许大人言之有理,对了,本王已经命人为许大人另做了一件锦袍,只是尚未完工,待改日做成之后,本王使人送至许大人府上。”司马炎岔开话题。
许芝感激得就差要给司马炎下跪了。
送走了许芝,躲在屏风后面的郝弈走了出来。
“车尉的表章由许芝带回,很显然这车尉对其十分信任,许芝却在大王跟前这般言辞,此等小人,大王因何还要如此厚待?”郝弈不解道。
司马炎的脸上浮起一团冷意。
“本王派去刺杀司马禁儒那厮的人回报说,司马禁儒已逃。这厮若手中无钱,在外很难生存,本王料定他近日定会偷偷回京。而他回京后,亦无落脚之地,许芝的府上便是他唯一的选择。”司马炎说道。
郝弈摇头。
“大王莫非忘了,上次逸城侯无奈去投许芝,反被他捆了送到大王面前?这厮若是回来,岂能再去许芝府上?”
司马炎似乎对此很有信心。
“叔父大人可否敢与本王打上一次赌,十日之内,司马禁儒必将再去许芝府上,而许芝却不会如前者一样将其捆了送到本王面前。”
“大王有这等把握?”
司马炎只是一笑。
“叔父大人莫在纠结此事,本王正在思虑关于车尉和蒋南的事情,不知叔父大人可有良策教我?”
郝弈思索了片刻。
“此事却也不难,大王可使人传去钧旨,便说蒋南和申渝等人早有谋反之心,大王正欲除去,命车尉把蒋南等人尽皆剿灭。随后,再命其尽起上庸之兵马,先图巫郡,再图汉中,直逼蜀汉腹地。若是车尉果然按照大王钧旨行事,大王便可以增派人马,以相助车尉为名,暗中监视其行动,一旦有异,则立刻斩之。若车尉不听大王指示,按兵不动,大王再派人征剿不迟。”
司马炎挑起一根大拇指。
“叔父大人果然厉害,本王这便命人拟旨,即刻送往上庸。”
“还有一事,大王还需多加提防。”郝弈又说道。
“何事?”司马炎问道。
郝弈摆手,示意一直站在二人身边的一名内侍官先出去。
内侍官识趣地走了出去。
郝弈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下官昨日闻报,散骑掌侍朱弘大人于前几天奉旨入宫,与陛下在宫中叙话很久,离开时双眼似有泪痕,只是不知其与陛下谈话内容。下官以为,此事必与大王有关,还望大王明察。”
司马炎怔住。
散骑掌侍这个官职在三国后期可谓是令百官色变的存在,先前,此官职名曰谏议大夫,属于正三品,专门掌管、整理各地官员呈报上来的谏章,或急或缓,全在此人。后来,曹丕登基之后,其权利进一步扩大,又多了一项监察朝廷官员私下不检的职责,说白了,就是专门负责监督官员们的腐化或不臣。
这样的官职,非帝王亲信而不能胜任。
再后来,司马昭成为晋王,担心设立此官会有人借机夹带私情,于是废除,其名字也改成了现在的散骑掌侍。
虽然没有了实质性的权利,但是,这个位置依然存在,也依然是备受皇帝信任的人来担任。
朱弘便是这样的人。
郝弈的话令司马炎有些吃惊。
“叔父大人之意,是此人有与陛下共议对本王不利的事情?”
郝弈点了点头。
“陛下对大王继任晋王爵位一直心存不满,常在众臣面前诉苦。今番又单独找到朱弘大人,下官疑此事有私,故而提醒大王。”
司马炎冷笑一声。
“谅陛下孺子和区区一个朱弘能奈我何?”
“大王不可掉以轻心。”郝弈说道,“昔日太祖武皇帝曹操曾有过数次僭越之事,结果是前朝献帝以衣带诏联合刘备、董成等人意图夺其权。今日大王虽非曹操,却也是皇帝眼中之奸佞。若陛下和朱弘果然效仿前人,联合各地官员共讨大王,岂不天下大乱?此等大事,大王不可不查。”
司马炎思索了一下。
“依叔父大人之意,本王该如何行动?”
“大王聪慧,此事无需下官妄议。”郝弈说道。
司马炎再次对着郝弈挑起大拇指。
“明日本王便在府中设宴,宴请朝中所有大臣,酒席宴前,叔父大人和本王以言语试之,观那朱弘反应,若果然有私,本王可当众斩杀,以警示他人。”
“大王不可这般行事。”郝弈要比司马炎冷静一些,“还需另找罪名,宴后将朱弘留于府中,严刑逼问,待其讲出真相后,再召集大臣斩杀不迟。随后,大王便可以此为借口,上殿面君,要陛下此后再无胆量做这样的事情。”
“就依叔父大人之言。”司马炎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