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打一开始就没信过刘金宝一句话。
不说别的,就说农民一词,他可没见过这么胖的农民,地主家的傻儿子也没见能吃成这样的。还有什么誓死不做走狗,从一见面就下跪还尿裤子的孬种行为来看,秦空不信这人真有这么大骨气。
最后,秦空其实是打听过这个地方的。要安营扎寨当然要检测附近有没有危险,总不能帐篷都扎好了,结果发现这是蛮夷的地盘,不然蛮夷掂着刀偷溜进了帐篷都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当时前测兵传来消息,是确定这附近没有蛮子他才安心扎寨,结果这死胖子说什么蛮人走狗,听得秦空差点翻白眼。
耐着性子演了一路,秦空早就不耐烦了,也顾不得刘金宝身上的污秽,抬腿踹进了这胖子的胸口,随手拔了一堆干草塞进了他的嘴里。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乖乖把你底细都交代出来还能少受点罪。”把人踩在脚下辗着,他看着刘金宝不敢置信的眼神,笑得十分恶毒。
“唔……嗯唔……!!!”
军爷你不能这样啊!!!
秦空看着底下的一大团肥肉在不甘心的蠕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上这么脏,他也不想揍。
战靴缓缓移动,从此人肥硕的胸膛移到了脖颈,然后——
压了下去!
刘金宝瞬间目眦欲裂,对死亡的恐惧让双目瞬间猩红,整个人挣扎地更加疯狂,连理智都被抛之脑后。竟然直接就要伸出短胖的五指要抓了这牛皮靴,被秦空直接踩废了手。
五指被辗在地里,被牛皮靴缓缓的,慢慢的摩擦,皮肉破裂鲜血绽开,刘金宝疼的浑身哆嗦。
“唔!!!!”
秦空嘴角含笑,落在因为疼痛又恢复了神智的刘金宝眼里如同地狱恶鬼,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他终于死了心,泪沾湿了满脸,呜呜咽咽地哭着。
秦空观察了一会,知道这人是不敢再隐瞒了,这才满意地抽出了刘金宝口中的干草,问道:“说吧,别耍那些小心思,你瞒不过我。”
刘金宝嘴上得了自由也不敢说话,两片唇颤得不行。
“这刘家村有什么名堂?”
一听这话刘金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哗啦啦沾湿了泥地。
刘金宝哭得泪流不止,不停哭不停拿后脑勺撞击着泥地,整个人都快崩溃的样子。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神志不清地拿头撞击地面,一副赎罪的姿态。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吃了你的。”
听着他口中的话,饶是秦空见多识广脸也逐渐阴沉下来。
他神情阴翳冰冷地低问:“什么叫做——”
“我不是故意吃了你的。”
胸膛狠狠起伏,秦空被这人口中断断续续的话惊得泛起了恶心:“饶命……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他们……是他们杀了你们还把你们煮了的,冤有头债有主,找他们吧……”
“不吃会饿死的啊!!我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你们……”
看着刘金宝脸上的肥肉,瑟缩的神态,再看看刘家庄黑沉如渊的入口。秦空忽然感觉头晕目眩,说不出来一句话。
所以……这是一座——吃人村!!!
刘家村确实是一家吃人村,边关战事紧迫,这个地方原本就贫瘠荒芜,和平时尚且堪堪度日,这两年是越发难过了。
首先开头的是两家孩子多还穷的农家,这两家默契地互换了孩子,在孩童不停的哭声和尖叫里挥下了屠刀,宰杀啃食。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家家都起了吃小孩的热潮,爹娘流着眼泪挥舞着菜刀冲向了自家的命根子,他们想着——
只要这两年过去了……过去了还能再生一个,过去了就好了。
可一年过去了,风干的人肉都吃的一干二净,他们又把眼神放在老人身上。
这群食人肉的贪婪者想着:老了好,老了安心等死不如再做点贡献。
这一次,枷锁彻底束缚不住这群恶魔,他们把屠刀彻底砍向了自己的同胞。
小孩,老人,妇女……被这座吃人村吞吃入腹,他们跑不出去,惨叫声被掩盖在这座罪恶的村子里。
刘金宝实在是怕极了。
他不敢杀人,这个村子疯了的第一个晚上就躲在角落里呕吐,可村里分肉他一次也不少去,他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你看,你们都死了,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吃你们一点肉而已,不吃我早晚会饿死的。
凭着安慰他忍受着村里其他强壮男人的欺辱,每天都要出去巡逻,看蛮人有没有要来攻打的痕迹。
很幸运,可能这地方确实贫瘠,他们还算“安稳”地度过了两年。
可不行了……弱者都被吃光了,村里的人个个胖的像肥猪,他们早就忍耐不了饥饿,这一次食人肉者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对方身上。
刘金宝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惊恐,他怕了,当刀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怕,他还是不敢杀人,所以趁着巡逻直接躲在了外面。直到看到秦空后这个安逸久了的蠢货才开始转动自己早就摊坏了的脑筋。
他想着:哄骗了秦空,杀光了所有刘家村的人去掩盖事情的真相,再凭借着这点军功让秦空把他送到还算安全的村镇里去。
刘金宝懦弱的可笑,他甚至不敢把这股子狠劲用在参军上,只敢又躲到安逸的城镇里继续苟活。
秦空被这个真相震在原地吐不出一句话,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一向明亮澄澈的眼眸浮现了阴霾,气得不停发着抖。
他什么都想到了。
可能确实有蛮人走狗,可能是这刘金宝生活不如意才嫉妒至此,也可能整座村子里都是山匪……
可他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残酷,狠虐,黑暗的真相。
做出这种惨案的是他此生守护的同胞,是他认为柔弱的平民百姓。
刘家村张大着巨口,黑洞洞的,好像要彻底吞噬村口这个向来明亮无痕的人,要让明月染上血色。
刘金宝原本还在哭求,一阵惊人的凉意袭上了他的脊骨,让他浑身发凉。战战兢兢抬起头,他看到:
这座恶鬼村向外散发着空洞的黑,青年上半身隐在黑暗里,原本清风拂面般的长相居然莫名显出了沉郁狠辣,桃花眼里若隐若现着杀意。
刘金宝打了个哆嗦,怯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青年修长的身影隐在黑暗中,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可能秦空自己也不知道,哪怕他下意识的做法已经阐述了出来。
良久,他才缓缓道:“带路。”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没有人知道刘家村发生了什么,这个偏远的村子没有人来,甚至因为太过偏僻连行军都没有发现。
夜半时分,一场大火烧遍了刘家村。村子里百余口人死在了火海里,没有惨嚎,没有哭求,大火在烧,烧光了罪恶和黑暗,照亮了这片久不经阳光的村庄。
火焰烧亮了夜色,冤魂得到了安息。浓浓的烟柱直冲云霄,无边艳色鲜红如血。
这里的火灾惊动了远处的的军队,惊醒了这些来保家卫国的骑兵们。当副手领着众骑兵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立在村口的青年。
青年不发一言,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场迟来的大火。
火,炽热的火在燃烧。火舌吞吐着攀附在村子里,毁灭了干草垛,烧黑了土墙,不着痕迹地掩饰住了倒在地上脖子喷着血的死尸。
村子百余口人死于剑伤,可没人知道。
这场大火吞噬了一切。
副手眼尖地看到了青年手中尚未收回去的长剑,看到了剑身上滴答流淌的血迹,可他什么也没说。
真相不如就这样被大火烧灭吧。
还能让人心里好受点。
……
【白奕,醒醒。】
又是这道冷冰冰的机械音。白奕手撑在头上心想。
可就是这道机械音居然让他心里产生了点依赖,一听就心安。
白奕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了腿间。
他疲惫道:“系统,你记得刘家村吗?”
【记得。】
还因为太过血腥他给屏蔽了,没播放给观众。
白奕沉默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做出这道决定的不是我”他喃喃自语道,“是秦空。”
可能连系统也不知道他那一刻的感受,好像秦空活了过来,占据了这具本就属于他的身体,白奕退居幕后,看着属于秦空的意识做下了这个决定。
一人,一剑。
秦空只身步入了那片地狱,除了他没有人从刘家村里活着走出来。
他第一次把剑对准了大康的百姓,剑身上沾染了同胞的鲜血。
屠龙少年把所有的黑暗挡在了他的剑下,他不会让真相在这一刻毫不掩饰的冲向营地里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是把命拴裤腰带上来跟他打仗的。
罪恶被泯灭,真相被掩盖,这是独属于秦空和白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