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最后被鼻青脸肿的踹下马车。
望着马车疯狂奔向医馆的背影,再摸摸嘴角的淤青,秦空低声骂道:“操!下手这么狠!”
差点踢断对方的命根子,秦空没好意思还手,硬是被那双大拳头狠锤了几下,身上顿顿的疼。
现在睡眠不足脑子突突疼,脸上和身上也都是钝痛,秦空干脆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将军府,无视下人们的惊声尖叫,找到自己的卧房就“啪”地关上了门。
福子:“……”
他家将军终于被人套麻袋了?
秦空打仗受伤疼惯了,居然还真顶着满身的淤青睡了过去,日上三竿才起。
被打成这样居然也不忘睡觉,福子满心服气。
不愧是秦小将军。
……
秦空回绝了所有的礼宴,可皇帝的送师宴可推拒不了,宴会上觥筹交错,高声赞歌,听得秦空浑身不自在。
别扭!实在别扭!有这时间还不如让他上长安城走两圈。
实在听不下去,秦空找了个机会,给了皇帝一个眼神后,自顾自就起身往外走。
皇舅,我走了哈!
皇帝:“……”真觉得他能看懂吗?
他还真看懂了!
作为送师宴的主人,秦空一举一动被不少人关注着,几乎是一起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胆大包天的狂徒无视宴上所有人,甚至都没给皇帝一声招呼,直接就往外走。
众官员脸都绿了。
胆大妄为!!实在胆大妄为!!
皇帝淡定喝酒,就跟没看到一样视若无睹。
礼部尚书作为朝中有名的仅剩老顽固之一,看到这番作为简直深恶痛绝,还没等他开始批判此子无礼,结果秦空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哎,你筷子掉了。”
礼部尚书向来重礼,不然也不至于看秦空这么不顺眼,一听这话都顾不得这是不是混世魔王的诡计。
他下意识低头环顾一周,看到干干净净的地面后面色大变,愤怒抬头就看到空荡荡的前方。
人早就跑没影了。
“哈哈哈哈哈……”猖狂的大笑声从殿外传来,只留给礼部尚书一个向外飞奔的身影。
短短几天被当众戏耍两次,礼部尚书心肌一阵梗塞。
“秦!空!!”年过五十的老头痛苦捂胸。
“尚书大人!!坚持住!别晕啊!”
“太医!快叫太医!”
小小创造一波惊喜的秦空无事一身轻,没心没肺的往御花园走去。
跟人约好了的,他就勉为其难去早点,就当满足满足礼部尚书批判他的那颗老心脏。
他秦空今天就知礼一回。
无视身后的吵吵嚷嚷,秦空嘴角勾着愉悦的笑意前往御花园。
冬天的御花园没什么好看的,来的人也少,秦空还没走近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然比他来的还早?!
远处清雅的修长身影在背对着秦空,一身青衣常服,竹一般坚韧清高,活跟个成仙的仙人一般,正是太子殿下。
太子眉眼微垂,不知道在此地等了多久,温柔沉静的眼眸总带着不及眼底的笑。如墨般的绸发披下,鸦羽般的长睫微颤,淡色的唇没有起伏,天生的肤色白皙,体态匀称。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清骨气节。
确实像一节竹,竹乃空心,这人也无心无情,冷眼看世间冷暖。
一看到人秦空就手痒了,没办法,拿石子敲他头敲习惯了,对这个人他就喜欢不起来。
秦空找了个草丛蹲下后,从地上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对准这人的脑袋就是一扔——
砰!
太子跟背后长着眼睛一样,一个侧身就躲过了飞来的石子,石子被镶嵌进旁边的枝干里,扣都扣不下来。
太子瞥了一眼破损的枝干,淡定道:“到了就出来,你什么时候砸中过我?”
秦空可惜的哀叹出声,他站起身走过去,看着太子温雅柔和的脸,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恶劣:“但凡我能中一次,大康太子就该换个人来。”
太子没理会秦空不阴不阳的话,他要是介意这个,早就被气死又气活了。
他眉眼温和,看着十足好脾气的模样,可看人时眼底的冷意是遮不住的,这才让人隐约窥视到太子的内心。
当然,能窥视到的人怕是仅限秦空。
美好的皮囊给野兽做了个好画皮,外界不知道多少人称赞太子端方稳重,风光霁月。
秦空道:“闲话不多说,都准备好了吗?”
太子扔给他一个木盒。
秦空打开看了一眼,又满意合上了,冲太子赞赏道:“你人不怎么样,脑子是真好使,可谓大康第一人。”
他找了多少木匠器匠,都说他在异想天开,没想到太子就给做出来了。
太子语气凉凉:“把当朝太子当工匠使唤,你也不遑多让,这个第一人还是给你吧。”
秦空笑了:“那你还答应我的无理请求?”
太子冷嗤一声:“大康要赢。”
你也要活着。
秦空真以为太子这么关注大康脸面呢,心中感慨这人够适合当皇帝,转着手中的盒子笑眯眯的。
“我去了,就一定会赢!”
这话够狂,够傲!
也不知道当初打匈奴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狂妄。
太子淡淡道:“最好如此。”
秦空拿了东西就不想多留,把木盒夹到腋下就要转身就走。
身后突然传来放轻的声音:“能活着吗?”
秦空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道:“谁知道呢。”
“……反正一定会赢的。”
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秦空眼尾挑起,来自父母遗传的多情样貌是天生的风流相,就这么平平淡淡向后看一眼,都仿佛盈满含情脉脉。
当然他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太子还有这闲情雅致关心我呢?看看你下面的几个好弟弟吧,别等我回来,东宫的位置都换人了。”
太子表情冷了下来:“祝你早死早超生。”
“跟你亲弟弟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同一个爹娘生的。”
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
冬天雪后是越发的冷,在一次极冷的天气里,秦空换上银甲红披,骑着棕黑烈马去了军营。
军营训练有素,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列队,都统一站在训练场上端正神色,每个人都是满脸严肃冷峻。
他们都经历过战火的生死淬炼,满身杀气内敛,带着肃杀威武之气去往蛮荒。
一共五万人,其中当初跟着他去打匈奴的共有三万人。
没有一个人退出,他们要再度跟着自己的小将军上战场。
秦空骑着烈马高高俯视,遥遥和安北对了个眼神,下一刻又默契分开。
“众将听令!”秦空一声厉喝。
五万士兵统一放臂立腿,声嘶力竭:“得令!”
吼声震天,战鼓擂鸣,几乎冲破云霄的厉吼混着银甲铁器的血汗味扑面而来。
秦空被震得耳鸣,嘴角却露出了笑。
“本将有三问,第一问,可悔抛家弃子,征战蛮荒?”
“第二问,可悔背井离乡,身陷囹圄?”
“第三问,可悔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声声问句如惊雷乍响,劈在五万将士的心上,无边豪气充斥胸膛。
他们双目血红,满身披荆斩棘的杀意,恨不能现在就金戈铁马,把蛮荒人斩于剑下。
“不悔!”
“不悔!”
“不悔!”
冲锋陷阵在前,这都是他们大康的好男儿!
秦空一勒马绳,大笑出声:“出发!”
秦小将军一身银甲,风华无双,留给京城最后的是决绝而去的背影。
军队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银甲军要攻去南方,护卫祖国大好河山。
万里长军从不服输,风萧冷涛止不住他们的脚步。
行军一天一夜,秦空打头带着五万军队下南方打仗,等到月上高头才停下。
将士都是习惯在原地安营扎寨的,还个个身手矫捷,帐篷没多久就搭好,饭香也很快传遍整片营地,让饿了一天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流口水。
秦空找了片空地,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把整个人靠在小马的身上,有气无力的哀嚎。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京城吃喝玩乐那么久后会受罪,可我不知道会这么受罪。”
“马啊,我的马啊,你主人走了一天一夜,腰快废了,腿也快废了……”
秦空也不是说每天就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干,他也会练武骑马,可这个强度真是够不上行军打仗。
相当于在京城养尊处优一年多,当初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皮糙肉厚又得再来一遍。
骑着马跑了一天一夜,现在整个人跟散架一样。
小马“哼哧”了两声,踢着马腿把自家傻x主人从背上推了下去。
小模样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秦空:“……”
秦空给气笑了。
还没等他捏着马耳好好教育一下不孝子,前方营地里就传来几声脚步声。
一个健硕的男子跑了过来,冲秦空行礼。
“将军!有情况!”
秦空眉头一皱:“这才刚出发,哪里来的情况。”
健硕男人也是满脸不解:“是大康人,听说跟了我们一整天,现在才被侦察兵发现,真能藏的。”
秦空感觉莫名耳熟。
他忙问道:“他长什么样?”
男人细细回想:“男的,长得很好看,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小娘子女扮男装来的。”
秦空笑出声:“把人放了吧。”
“啊?”
秦空桃花眼盛满笑意:“咱们后勤长来了。”
“……将军,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健硕男人一脸菜色,脸皱成了倭瓜,“以后军里还能吃上饭吗?”
把人当奸细捉起来,这可把衣食父母得罪彻底了。
管他呢,反正安鲤鲤肯定饿不到我,秦空心想。
等到秦空走过去,安鲤鲤早就被原先跟着秦空打匈奴的那些兵认出来了,此时此刻正捧着壶水往嘴里灌,偶尔还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秦空打量一下,除了手腕有捆敷过的痕迹外身上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他好笑道:“你怎么又跟来了?”
他都大发慈悲留着人在京城陪安母了,结果人又跟以前一样偷偷跟来。
安鲤鲤手里捧着水壶,仍然冲秦空笑得害羞腼腆:“从军,报恩。”
誓言依旧,秦空从一天军,安鲤鲤就当他一天的下属。
说着安鲤鲤冲秦空眨眨眼:“您的副手可早就在蛮荒等着您了。”
秦空一愣:“他也来了?”
他以为副手早就回老家去了,虽然之前他也不明白他家人都死光了有什么好回的。
毕竟副手那样一看就是喜欢京城繁华的,能挣钱。
早在秦空跟皇上深夜谈话的第二天,他那精明能干的副手就知道了自家将军打什么主意,早早就出发去蛮荒了,争取在人赶到的时候赚够钱养军队。
安鲤鲤在这里照顾秦空,副手先去蛮荒为军队铺路,两个贤内助可是一点心都没让秦空操。
当夜秦空喝着安鲤鲤煮出来的热汤的时候,还很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到达这种地步。
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废了呢?
罢了,怪只能怪他眼光太好,挑了这么两个让人省心的当属下。
小马:哼哧……
蛮荒大多山地,丘陵绵绵不绝,把庞大的地方割成片,独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独特的地方政权,小国遍地,政权更是哪里都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大国,因此蛮荒军队也十分分散。
蛮荒分散的军队可不是之前匈奴那样,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行军策略,隶属于地方军,威猛能打,还十分不要命。
最出名的大概是狼兵,骁勇善战,就算人数少,也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秦空没有完全靠近蛮荒,在距离二十公里左右停下来,若有所思看着手里的地图。
良久之后,他“啪”的一下合上地图,对着安鲤鲤道:“你觉得蛮荒该怎么打?”
安鲤鲤低头思索一下,犹疑道:“五万军队,一般来说直接围城便可,虽说会死伤惨重,险胜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蛮荒地域庞大,小国林立,各国之间兵力强弱也并不是很清楚,打起来总不能一头热。
如果围城,五万人最后怕是剩不了多少人了。
下意识的,安鲤鲤觉得将军不会直接围城,而是像当年迂回路线一样,争取用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
他忍不住想起当初跟着秦空横跨大漠后钓鱼,下毒,唱歌,挑事,放火,夜袭,跑路的自己。
安鲤鲤抽了抽嘴角。
当时做这些事没什么,现在想起来居然略显羞耻。
当初打匈奴用的方法一个比一个猥琐,一个比一个毒辣。
很明显秦空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有些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不然脸面都别想要了。
说出去都嫌丢人。
被京城喊了一年多英雄的两人摸摸鼻子,不约而同的选择翻篇。
“咳……那什么,直接围城肯定不行,蛮荒情况不明,总不能拿人命去填这个空缺。”秦空满脸正经严肃。
安鲤鲤也满脸正经严肃,就是耳根有点红:“我同意将军说的,将士的命也是命,我们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很明显,秦空想不出什么不丢脸的主意,正经严肃的两人最后还是败于现实,决定再度重演历史。
秦空满脸沧桑:“找五百人,要能说会道,油嘴滑舌,机灵会来事儿的那种。”
安鲤鲤沉默了。
秦空闭上眼不肯接受现实:“再把他们分散开,每五人一队,进蛮荒探听消息,如果有机会再让他们搅搅浑水,给各国皇室挑挑事,十天后在目的地集合。”
安鲤鲤:“额……好的。”
这方法还算可以?至少丢人的不是自己。
谁知秦空下一句就是:“你跟我去找副手,我们三人一队去血狼国。”
果然,不管是尴尬还是丢人现眼,秦空一向奉行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血狼国的军队就是狼兵,安鲤鲤已经懒得关注狼兵有多强了,他脑子里突然涌现一句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