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总算……总算逮到你了。”可汗怨恨地看着青年。
“狗屁!”秦空嗤笑一声,“如果不是小爷主动,你能逮到我?”
可汗脸色沉了下来。
青年掩下眼底的神色:“来吧……”
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死。
可汗咧嘴笑了:“你来不就是为了秦时炎吗?看到我写的,你是不是很愤怒?”
他把凌虐杀害秦时炎的过程一字一字地写在了战书上,邀请对方来一场单打独斗,结果没想到对方真那么蠢,竟然真的来了。
可汗眼中是深深的兴奋。
“很快……很快你就会死了……”
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秦空冷冷地看向可汗,这个杀父仇人,虐杀无数大康百姓的大敌。
“真可惜啊,就算杀了我,也没办法挽救你匈奴的颓势,不过负隅顽抗罢了。”
秦空不屑轻笑,他举起手中长剑。无惧无畏。
“来吧。”
他今天就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如何不明白自己一人来此就是有去无回,那又如何!
只要秦空死了,大康势颓,同理,只要这人死了,匈奴和蛮荒最后的抵抗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
秦空死了,皇帝身后培养的千百个武将仍然可以站起来,领着大康将士继续杀敌。
可汗如果死在这里,元气大伤的匈奴又如何面临首领被杀的局面。
蛮荒之地,青年一身银甲,以一人对万人,取可汗首级,破反抗之局。
这才是他要做的,这才是他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结局。
可汗大刀一扬。
“杀了他!”
“杀!!!”
万人兵马纷涌而上,用杀意凛然的气势直对秦空。
秦空丝毫不惧,纵马迎上。
厮杀声如洪钟,每一声都狠敲在秦空的心底。
真要死在这里了。
银甲死神熟练的把剑挥上一个个的脖颈,他的包围圈,没有一个人能毫发无损。
刀剑碰撞之中,高悬的太阳下移,残红如血的余晖笼罩着下方的战场。
已经一整天的战场。
秦空眼神冷戾,扬手间便是一排人的倒下,喷溅出的鲜血早就染满了银甲,恍惚间一身夺命红衣。
杀……
无视时间,无视身上逐渐添加的伤口,杀到没有理智,杀到周围人围成一圈,不敢上前。
他们不安地停在原地,马蹄踟蹰,犹豫着不敢上前。
可汗不甘心,举刀高喊。
“杀秦空者,赐黄金,封高位,赏女人!”
被耗死在这里,杀了一整天,秦空确实脱力。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看了远处的可汗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一柄大锤挥来,秦空听到了耳边响起的破空声,这一次,他没有抵抗。
脊背处的骨头出现了断裂声,秦空被狠狠砸下马,还没有开始动作,几根长枪穿过他的身体,把人钉死在了原地。
倒下了……
动手的几个匈奴十分不敢置信,不明白刚刚还杀他们如砍瓜切菜的人,怎么就突然被钉在了地上。
明明动手的是他们,结果不敢置信的也是他们。
秦空眼神从没有离开过可汗,甚至挑衅的笑了一下,就好像身上的断骨和血洞是摆设。
你敢杀我吗?
你敢顶着大康的压力,在这里杀我吗?
青年没有说话,可他挑衅的笑容说明了一切,毫不掩饰的告诉可汗。
我赌你不敢杀我!
可汗神情阴毒狠辣,用恨毒的的眼神死死看着秦空。
“放箭!!我要让他万箭穿心!!”
众弓箭手齐齐举起手中的弓箭,箭身对着地上狼狈弯腰的秦空。
弓箭离弦!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直冲秦空而去。
青年咬牙,看着天空中弧形弯杀过来的箭,举起手中的剑身挡住心脏。
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锋利的箭头毫不留情刺入身体,皮肉破碎,骨骼崩裂,肉体被刺穿的剧痛让秦空痛苦地躬起腰身。
腿……
胳膊……
胸腔……
小腹……
越来越多的箭插进身体,血雾四溅,鲜血染遍全身,从绷紧的身体里奔涌,流向周边。
秦空再也支撑不住,喷出大口鲜血。
可汗看着如同死尸的秦空,心下如临大敌的危机感终于退去了点。
他大笑着上前:“秦空,你的父亲死在了我的手里,你也活不了!”
秦空已经痛到空茫的眼神看到逐渐走上前的可汗,不动声色的颤了颤眼珠。
来了……
布满尘土和鲜血的手指悄悄攀上了腰间,那里放置着一个机关。
能在一瞬间彻底杀死一个人的精密机关。
可汗脸上满是畅快的笑,他可太痛快了,秦时炎死了,秦空也死在他的手上,大康能耐他何?
可能是太过激动,可汗下马,用脚踢了踢快死去的青年。
“之前不是很得意?你起来啊!”
他拿脚踢踏践踩着秦空,把这几年……不!是十几年持续的恐惧彻底的发泄出来。
当初秦时炎带给他的,和现在秦空带给他的,彻底发泄了出来。
“起来!杂种!”
秦空双目微颔,遍体鳞伤,对着这个面目丑恶的可汗没有丝毫反应。
可汗这才彻底相信他杀了秦空。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癫狂,这种心腹大患!这种心腹大患终于死了!他……
“咻……”
一枚小型弩箭突然从秦空手里飞出,狠狠刺入可汗的眼睛。
血液混着白浆顺着脸滑下。
“啊啊啊!!!!”可汗惨叫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告诉着秦空:
他成功了。
毒已经进了可汗的身体里,不出半天,这人就能下去陪他。
秦空肆意地笑出声。
可汗面容扭曲,捂着一只滴血的眼睛,怒吼着:“打断他的腿!!让他给我下跪!”
一个体型壮大的匈奴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打碎了秦空的左腿。
“唔……”秦空躲不及时,低哼出声,冷汗瞬间下落。
疼到脑子空白,看到有两人想来抓他,逼他摆出下跪的姿势,哪怕已经神志不清,秦空还是下意识挥动了手里的长剑。
剑身划过,血痕出现在一个匈奴的脖子上,已经虚弱到如病虎的青年,在这种时候还有杀人的能力。
所有人恐惧地停在原地,用惊惧的眼神看着秦空。
“咳……咳咳……”秦空忍不住咳嗽两声,鲜血从口腔中喷出,混着破碎的内脏。
可真疼啊……
秦时炎死的时候……有这么疼吗?
岩浆烧灼的剧痛流窜四肢百骸,青年鲜血淋漓趴在地上,用冰冷的眼神环视一周后,低低笑出声。
“想让我跪……做梦!”
好像突然涌入无形的力量,秦空强忍着腿弯处骨折的剧痛,用右腿使力,踉跄着挣扎站起身。
万籁俱寂,夕阳下的红霞披在秦空身上的银甲。真有那么一刻,当年的秦时炎也像现在这样,忍着腿骨的剧痛站起,用不屑嘲讽的眼神俯视着可汗。
英魂在天空大笑,大漠和蛮荒上的英魂在说:
看!你能杀了他,但你永远都赢不了他!
可汗惊惧地瞪大眼,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站起来!
秦空站不稳,也知道自己活不久,用最后仅剩的力气把剑柄坠下地面,剑柄入地,剑尖朝上。
他大笑出声,没有再阻止不稳的身体,顺着力道朝剑尖撞去。
“噗嗤……”一声,剑入身体,秦空嘴里鲜血喷涌,任由身体里肮脏腥黏的血染满自己的脸。
在周围几万大军的注视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秦小将军把征战四方的银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所有人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被这人宁死不折傲骨的狠意惊到,甚至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前补刀,哪怕这个人的伤势一看就活不成。
冰冷的剑刺进了身体,收割的最后一条命属于自己的主人。
秦空奄奄一息,可至少他的剑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死前都不下跪。
生前的剑给了死后的身体最后一个体面。
疼……
好疼啊……
青年意识模糊,濒临死亡前的走马观花似乎是真的,他的脑子里剩下最后的印象,竟然是一首歌。
一首大康战士离家从军时唱的战歌。
隐隐的,熟悉的音调传来,由远及近,模糊不清的歌声渐渐清晰,一如既往地混着血和汗,带着视死如归的伤感和气魄。
“啊……”
“郎君啊……”
“莫回头……”
粗犷沙哑的汉歌似乎响彻在这片血土之上,隆隆的震颤从最初的大漠出发,越过山峰,跨过江河,在告诉这个濒死的青年:
莫回头。
莫……回……头……
秦空果然没有回头,已经涣散的眼睛悲恸抬起,他盯着上空,那里盘旋着想回乡的飞雁。
飞雁人字徘徊,在他上空旋转两圈,似乎带走了什么,然后轻飘飘飞向了北方,飞向了长安。大概飞鸟也想让这个惨死的灵魂再看一眼他的故乡。
乡歌和飞鸟带走了一个思念故土的青年。
夕阳落尽,残存的余晖从秦空的身上攀了下去。火红褪去,就像这个朝阳如火的生命一样流逝。
这团烧向边关的红焰,最终还是燃尽了。
他来时一身红衣,走时一身染血银甲。
银甲被血染成了红色,那个红衣猎猎闯向沙场的少年郎走了。
从此往后,每天都有朝阳升起,每天都有日落而息,而那天永远停在那里。
他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