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高方平愕然道。
“前些日子妾身有眼无珠,在街市上调戏一个俊小子,后来得知,他乃是当今吏部侍郎时彦的侄孙,济州相公时文彬的衙内、太学生时静杰……”蒋雯极其尴尬的样子道:“当时,他都被妾身抢回来了,不小心就发现了腰牌,然后赶紧赔礼道歉,把他放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大祸临头,大人可得帮着周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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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方平一口茶水喷出来,妈的这个蒋御-姐也太过放肆了,居然敢强推官男,时静杰小鲜肉都险些遭遇了她的毒手?
蒋雯可怜兮兮的道:“没有大人照顾,妾身迟早被他们捉去沉塘的,就没人给大人赚钱打天下了。您怎么也不会不管我吧?其实妾身只是有些好色,不算坏的,真不打算伤害那个俊小子。”
高方平抚着胸口平气:“败家娘们……妈的富安都没有你戾气重,我迟早栽你们这群祸害的手里?迟早上清流党的黑名单!你们就会狗仗人势?重要的事说三遍,花钱,带脑子,任何事情永远学会用钱和脑子去解决问题,别他妈就用拳头和屁股。算好你遇到时静杰,那孙子最喜欢被这样对待了,若真是遇到那些理学派,他们一告状,你已经被老常捉去沉塘了。”
“这次我给你扛下,以后再有这种事,我把你捉去扒-光游街。”
高方平吩咐完后,带着梁红英逃之夭夭,实在不敢和她蒋雯聊天了,聊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蛋疼事,她简直是个女版的王英。妈的她这样的人在一千年后或许有得混,因为现代的中国没有对女人的强-奸-罪一说,但是在大宋那是真会被沉塘的。
也奇怪,时静杰那孙子逃学跑来孟州干嘛呢,难道他只是路过,请假去济州探望老爸……
名将曹忠带着一群怂兵进城的时候,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用枪杆子挑着许多贼人的人头作为威慑。
既然身在城里的百姓都是有饭吃的,总归都是痛恨土匪的,听说有只土匪被剿灭,百姓们欢天喜地。特别是孟州的大户人家最怕土匪,得知消息后带家丁在城门燃放鞭炮,迎接名将曹忠归来。
“乡亲们太客气啦,哇哈哈,本将于治下剿匪,保护百姓乃是职责所在,有本将在,自会保孟州一方平安。”曹忠对百姓们拱手抱拳。
随行的老常也不想去干涉曹忠,对此有些苦笑,曹忠怎么看都是一个大棒槌,可这个棒槌官声并不坏,本着安全第一平稳过度的原则,他整天在老百姓面前笑眯眯的装逼。然后虽然怂,却对手下尤其狠,导致监押司的兵骚扰百姓的事件乃是历任最少,比张蒙方时期好的多。
此外不论他如何蠢,总是剿灭了二龙山。虽然说是高方平那个酷吏充当刽子手,但不论如何,能和小高搞好关系,请小高为孟州治下帮忙,也是他曹棒槌的一种际遇和运气,这同样也是实力的一种。
“哎,老夫真是对这些个祸国殃民的败类无语,由他们去吧。”
见大头百姓被曹将军忽悠得傻傻的,老常也没觉得不好,叹息着,带着前来迎接的退官陈志荣离开。
两个穷酸走在街道中,推官陈志荣抱拳道:“明府,高方平和曹忠这两棒槌也太不像话了,若不想办法治了他们,我孟州太没有脸面了。吏治不是他们这样子搞的。”
“想多了,乃想的太多啦。我朝就这德行,算起来,高方平和曹忠这样的败类不是最讨厌的,不论如何他们两混蛋剿灭了二龙山,保孟州次序和平安,给予其余山寨威慑,乃是事实,此点不容否认。”老常感慨道。
陈志荣待要再说什么,老常摆手打住:“闭嘴,上次你被那个小流氓把脸打肿了,对他有怨气可以理解,但这事就这样了,你能指望我怎么对他,他都不是老夫的下属。哎,时文彬在济州日子想必难过,麾下有这么个妖孽他有得头疼的。”
陈志荣霸气凌然的样子道:“明府弄错啦!高方平小儿根本伤不了我,上次,我那是不小心起夜的时候撞在墙上所至。”
“你也是个大棒槌!滚去驿馆召见高方平来见老夫。”老常喷了他一脸口水之后扬长而去……
理论上高方平应该逃跑了,然而还要等着曹忠那小子的饭局。小曹这人还是蛮仗义的,虽然价格已经定好了,不过他的德行来说,通常在饭局上还会在孝敬一番,那至少也是两千贯不是,所以要等等。
却是曹忠没来,陈志荣那家伙找来了。
“高知军请了。”老陈来近处随意的拱手一下。
如此一来,导致高方平心虚的躲在梁红英和史文恭的后面,观察他有没有攻击性。
“怕个什么,高知军乃想多了,本官不会随意就伤了你。”陈志荣说道。
“妈的我上次是背了你的黑锅,分明你个老小子才是无赖,打不过居然吐口水。然后在东京被传言为我是无赖,用撒石灰的手段赢了你。”高方平道。
梁红英和史文恭两高手不禁面面相视,对这两文青的世界,表示理解不能。
“少废话,知州大人召见,跟我走。”陈志荣道。
“那,下官先警告您,若我被口水攻击,则视为一军主将被威胁,我情急之下出手,可是会伤人的?”高方平道。
“你伤不了我!”老陈已经走火入魔了,永远这么说……
进入了州衙后堂,老常一席青衫,卖相不如张叔夜和张商英一些,却也很不错了。
放下手里的书卷,常维扭头看看陈志荣和高方平二人,见没人的脸被打肿,便很满意的道:“陈志荣退下,老夫许久不见小高,有些话要仔细聊聊。”
“明府,务必小心这人,他十分奸诈无耻。”陈志荣提醒道。
“放心,他坑不了老夫。”
待陈志荣走不见后,老常捻着胡须笑道:“小高。”
“下官在。”高方平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听说你小子在郓1城搞的风生水起,老夫觉得很好,一些经验是值得借鉴的。于是老夫想找你来说道说道。”常维文绉绉的道。
“明公乃太客气啦。”高方平开始打太极。
“藏私是吧?”常维想了想道,“老夫有些奇怪,听说二龙山不是悍匪,有许多妇孺孩子作为随行家眷,为何这次曹忠一个也没有抓到?告诉老夫,那些妇女和孩子去哪了?”
“额这……”高方平开始挠头。
常维笑道:“大胆的说,老夫不是想计较这事,而是想和你探讨一种可能。你觉得为何如此多的逃户?既影响了朝廷税费,又增加了官府的执政难度?”
高方平喝了一口茶道:“明公,知识可是要花钱买的。”
老常思考顷刻道:“明码实价是你的风格,那也行。”顿了顿,常维阴笑道:“老夫听闻前阵子你手下的蒋雯不守妇道,当街狗仗人势,强抢官男,老夫打算把她捉来进猪笼,以明正我孟州风气,你觉得如何?”
高方平一脸黑线,无比头疼的道:“下官忧心孟州治下,咱们还是谈谈逃户的问题。”
“孺子可教,老夫听着。“常维捻着胡须道。
高方平正色道:“逃户的形成因素多种多样。有真正过不下去的苦户,这不是说明公您执政不稳,其实根子还在朝廷。盐铁酒茶乃是专营,其中三项或许有其时代原因,先不说,但盐政盐税太重,这又是老百姓的必需品,实乃蔡京为解决军费财政、从而制定的祸国殃民之举。在配合旧差役法实施,老百姓身上担子太重,这便是根由。”
顿了顿又道:“加之我朝官府自来懦弱,从不热衷剿匪,甚至为了平稳过度,有过太多对土匪妥协的先例。厢军如此臃肿,便是妥协的产物之一。更有甚者,把反贼诏安作为官员的先例,诸涨了民众不捞而获的心思。那么有人带头,做反贼可以不付代价,如何不让人跟随效仿?夫子说人性本善,下官觉得那简直是屁话中的废话,性若本善,置国法于何地?这种天堂般的思维,是不存在的。”
常维不是一个纯粹的守旧保守派,但也明显反感这个子诋毁儒家。这种以法家思维来掩饰其酷吏身份的家伙,大宋不是没有,比如包拯那家伙,常维就不是太喜欢,他的方式真个和太祖皇帝设计的政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抵触。
大宋延续的刑不上大夫,对匪徒盗贼行仁政、少杀慎杀这样的“大宋两少一宽”政策,就被老包破坏的最是严重。
而显然,包拯那家伙不懂政治,明显扛不住一群腐儒,所以声势有限,但纵使这种情况下,王爷党也被老包这些人收拾的够呛。而在老常看来,小高除了是个流氓,人品没老包好之外,某些方面是一样的,且政治战力强了太多。
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常维道:“你还年轻,关于儒学理学问题老夫不想和你讨论。那就说说盐政,老夫认为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你也知道这是国法,在官家是个财迷这一前提下,财政吃紧的前提下,几乎无法颠覆现有的盐政。再说差役法。王安石相公的新差役法,当初蔡京辅助王安石执行的时候最是卖力,但是人亡政息。蔡京人品不咋地,转过头来蔡京就为了讨好皇帝,节省财政,废止了新差役法,什么事都从民间抓壮丁服役,不但影响了民间劳力的合理利用,效率奇低,还弄得怨声载道,荒废了老百姓自己的主业。长此以往,的确害在社稷!”
高方平微微一笑,老常是个聪明人,他的确看到的不少东西。政务上来说,他甚至比张叔夜这些人更加透彻。
高方平真不是王安石的粉丝,但也对那人充满了尊敬。
老王执行的差役新法,最大的一个念想就是后世流行的:政府购买民间服务,而不是抓壮丁。
可惜安石相公的这个举措,在当时触动的利益阶层足够强大。在加上朝廷最终心态财政,蔡相爷反水背叛安石新政,于是死灰复燃,恢复了旧法。
旧法是什么呢?
简单说就是官府需要差役,却不想付钱,于是如同种师道抓壮丁一样,妈的捕快公差都是强制百姓来轮流当值。是否真的省钱了高方平不知道,但高方平觉得盗匪如此猖獗,吏比官更加腐败,这个旧法立下了一半功劳。
因为这种轮流当值是不负责任的举动,当值的人也非常不专业,轮换快,属于那种“我一走哪管下任洪水滔天的感觉”。根本没有熟能生巧的专业化过程。又没工钱,算是服役,服役了并未产生该有的专业效果,相反耽搁他们自己某生的主业。
于是进入恶性循环,譬如孟州一乱,差人就跑光。这种情况在大宋是真会发生的,因为这些差人不专业,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报酬使他们对职位负责。然后他们还是民,导致遇到老常这种官员,事后想处理责任人都找不到人来砍。
不仅仅是差人,几乎所有为政府服务的事,都抓壮丁。道士、和尚、士人免役,大户采用威逼利诱相结合的方式,用“替身”去服役。于是这些任务,最终又落在了那群固定的苦人身上。
王安石是个有想法的人,他当时执行的新法虽然还很残缺,却已经开了头,为后来者提供了念想。倘若能一直走下去,最终形态就是现代社会的:政府购买明间服务。
老王让人尊敬的地方就是他有念想。虽然他的想法还很不完善。
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这也是高方平的念想。譬如二龙山一役小试牛刀,高方平把指挥权交给了韩世忠。这其实也是王安石的核心理念。王安石绝对的高瞻远瞩又腹黑的人,只是还不够奸,他的想法只是刚刚开始,他想的是:一步一步的抹去旧党的轨迹,慢慢的去深化改革。
其实如果老王的路能走完,他最终也会颠覆太祖皇帝的制度——兵将分离。
兵将分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强化皇家和士大夫的统制地位,但某种程度也是一部“旧版的军事上的差役法”。最大的抹杀了专业人做专业事这个过程。兵不熟悉将,将不熟悉兵。相当于“高方平让手下轮流坐庄,这战你韩世忠来,下战牛皋来,再下战燕青来”。妈的打的赢,就是怪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