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敢不敢跟随我一起平乱,剿灭国朝毒瘤?”高方平道。
“这……”黄启冠是聪明人,稍微迟疑了一下试着道:“给家兄报仇,跟着衙内爷做事,卑职当然敢。只是直接把狗1日的许洪刚列为叛军真的好吗?对于朝廷层面,兴许是个震撼性消息。卑职建议封锁消息,不动声色,把许洪刚所部骗回江州,然后以庆功宴名誉设宴款待,末将暗中带五十刀斧手埋伏,只待衙内摔杯为号,便冲出来,将许洪刚以及其部下主要军官击杀,那时,他的部队就是掉毛鸡了。”
高方平走下来凑近,脸对着脸,口沫横飞的乱喷道:“妈的大清早的你是不是喝醉了?你三国话本听多了还是咋地?这种馊主意也敢出,这么正义的事,你要用这么猥琐的手段解决。”
汗。
黄启冠被喷得缩着脖子,一阵郁闷。
麾下的军官们也很无语,其实有几人认为这才是最应该用的手段,特别张绵成最赞成这样。
震慑住了众人之后,高方平转身上坐摆事实讲道理、同时也算是战前誓师的态势道:“全部都有,听清楚。固然有代价更小的方式做成这事,甚至还可以用蒙汗药呢。但是那显得太阴险,会让此一天地正道之事蒙羞,让大家充满各种猜测。去年平二龙山之时,本官有个理论对韩世忠说过,不是所有的战斗都可以用‘战术和阴谋’取胜,有些特殊战役一定要流血,要把精气神喷发而出,要打出国格。天子庙峡谷一战是江州的正义之战,是为忍无可忍、水深火热的老百姓的呐喊,是唤醒江南民众活力与思想之战。我是猪肉党,对盘踞江南固有恶势力的最强势宣战!”
“固然有多种发声的方式可供选择,可润物细语,可奸诈笑谈,可流泪哭诉,还可以沉默无为,但是若只能用一种方式发声,此番我高方平选择咆哮!”
“江南民众之忍耐之力,已经到了最后极限时刻,起来,起来,起来,要形成万众一心诛杀国贼的强大气场,需要有冒着敌人箭雨前进前进再前进的噱头,来解放江南百姓的思想,表示老子们猪肉党的大无畏、以及光明正大的心态。如此才能堵住朝廷诸公的嘴巴,在政治上站稳脚跟。”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数人眼晕,但是大多列帐参与誓师的中下级军官还真被鼓舞的热血沸腾、充满了荣耀感的王师心态。
“我等誓死追随相公斩妖除魔!”全部军官又跪地大吼。
所谓的出师要有名,有名分又有信仰的王师,用那些苦人的尸体拉足了他们的仇恨,一但出阵就是正义值和怒气值满状态,这战就能打漂亮。
紧跟着大魔王话锋一转道:“大家相信我,用摔杯为号或者蒙汗药此等下三滥手段做了这事,政治后遗症会太大,参与的人更危险,此外受那只丧心病狂的叛军压迫的苦人也得不到宣泄,会感觉隔靴挠痒。要么老子们就不作,要做,就要轰轰烈烈。要光明正大的心态行猥琐事,而不能猥琐心态做正能量之事,这是有差别的懂了吗!”
“不明觉厉!”全部人齐声大吼。
地上陈列的十三具尸体,这些都已经是被韩世忠查有实际的。而事实上许洪刚此番出征剿匪,根据他和各县的文报分析后,在那些列明的剿匪地点附近,韩世忠找到的被草草掩埋的尸体远不止十三具,而是七十四具。
只是说官府办事也不能无证据。其余那六十具尸体当中,兴许有真正的土匪抢劫犯。但肯定也还有受害的良民,只是说那些尸体,限于各种客观条件所限,身上苦人农人的特征不明显,暂时也找不到家人确认,就算找到了家人,也很难明白有效的证明被许洪刚所部杀死的这些人不是土匪。
这方面的能力韩世忠很强,但时间有限资源有限,目前他能整合出来拥有旁证在内、证据链相对完善的冤枉死者就是十三个无头尸体。
注视着那些尸体少顷,又眼神奇特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方脑壳,随后高方平抬手摸摸脑壳喃喃道:“这孩子是个上进的人,自从认识了我高方平后,他的生活平静被打破了。把鸡蛋卖给我,眼看可以改善生活,却几次被人报复,打得鼻青脸肿,他挺住了。其后他娘病危,家庭困苦的情况下他家被恶势力烧了,尽管本官和张绵成,已把纵火犯判处了死刑,但是因为蔡倏的叫停,未能深挖其幕后主使,这里本官心里惭愧,而小方力他又挺住了。”
顿了顿,高方平再低声道,“这孩子努力,响应本官的收蛋策略,用劳动换取报仇,做起了收鸡蛋营生,日出而走,日落而回,顺便照顾他重病的娘。几次被土匪抢得身无分文,他也挺住了,还找梁红英借了半贯本钱。曾经那阵子我就在心里想,要是大宋之人都像他一样,则十年内咱们就可以站在世界巅峰。那时我也同时想,上进的人应该要有回报,将来我会把最好的鸡交给他打理,让他成为我团队的重要一员,他小方力将会依靠努力,在我高方平的麾下改变命运。”
高方平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有一天出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小方力他那病重的母亲,临终的遗言没有责怪我,因为她不懂,她不知道儿子怎么了,她甚至就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的诉求。”
“俗话说的好,出头鸟先死。怂恿江州养鸡散户响应我,跟着我干,我需要他们牺牲,需要他们拼搏流血,以便让他们的对手露出破绽来,这就是我的政治目的。但是至今我依旧认为是斗争,就一定要流血的,是自己的利益,就一定要学会争取的,这就是解放思想的初衷。因为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依靠官府单方面解决。”
说到这里的时候,燕青林冲丁二梁红英等人,已经眼睛发红的想哭。其余人也至少是愤怒到了极点。
最后时刻高方平起身道:“至今我依旧认为,小方力等人的死不是我高方平的错。但是作为官府,咱们有责任和义务,在事后把小方力的公道和尊严拿回来,这就是官府执政之合法性所在。哪怕有时候要这样的尊严会代价很大,兴许咱们队伍中,上千军人会死于天子庙口之战,但是必须义无反顾,因为这就是国格,以及朝廷之尊严!参与这样的战斗进而流血,不计代价且前赴后继,就是军人的义务和操守,亦是保家卫国之真正释义。为了少数几个冤死者的公道,兴许将来江州烈士纪念碑上会多上千名字,这怎么算都是亏血本的举动。但是各位相信我,作为大宋第一奸商我告诉你们一句良心话: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划算与否来计算的。”
“誓死追随相公拨乱反正!”全部人大吼。
这次就连张绵成也疯了,手舞足蹈的吼道:“杀杀杀,干掉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
高方平环视一圈后抛下一堆令箭:“依据各部之作战简报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党世雄帅太平军所部防卫江州本城,务求不出乱子。毕世静所部,黄启冠所部,跟随本官开赴天子庙口。另,正式发布州衙命令,取消许洪刚所部剿匪行动,让其接令后十个时辰之内撤回江州城,逾期不到者斩立决。”
又道:“若出现变故,我部于天子庙口未能全歼许洪刚所部主力,以烽火尾号,执行二计划,党世雄所部留下一半防卫州城,其余尽量快速出城分散,最大程度封锁各处码头,河道,官道,以及事前所标注的山口,配合我部战后的总围剿,务求最大程度减少叛军的分散逃窜。若我部于天子庙口战事失利,也以烽火为号,执行三计划,党世雄所部坚守本城不可做任何行动,同时派快马向江南禁军系求援。全部作战命令发布完毕,各部但有不明白之处现在提问。”
大多数人没问题,老滑头党世雄出列抱拳道:“末将未能明白,一但您部作战失利,为何我部不能全力出击救援?”
高方平道:“江州的重中之重就是本城,绝不能掉以轻心。需知江南之敌人不止叛军,还有许多咱们看不见、潜伏在暗中司机浑水摸鱼之人,本官暂时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力量。其次,假使我部于天子庙口作战失利,就证明本官之天子庙口战术部署是失败错误的,在资本学上有一招叫止损,千万不要为了注定失败的战役投入过度力量,那往往会全部一起陷入泥潭,一但江州之全部作战部队‘套牢’,叛军气势如虹,隐藏势力蠢蠢欲动,那时江南危矣。所以我部得胜,你部相反可以有限出击,那在投资上叫乘胜追击,在厚黑学上叫趁你病要你命。但是我部失利相反不能动,越动越错,什么也不做就对了。”
“尊令。”党世雄退了回来,这下就放心了。
黄启冠也是个机智分子,不是不敢打,而是对于他需要一个确认文书和名分,出列道:“要末将誓死追随作战没问题,但是我……”
“安全第一,要个名分对吗,以便将来好交代对吧。”高方平道,“我会给你委任书,你带九十精骑东进不是来打仗的,是尽弟弟孝道看望兄长,但是呢,正巧遇到江州地界出现叛军,于是你只是听命于我,临时被调遣出阵参与平乱。你面临的政治风险我猪肉平帮你全部挡住,我只要你为我流血。”
言罢,写了一份文书当做老黄事后脱身的凭据给他。
黄启冠收好之后就放心了,抱拳道:“大道理末将不懂,总之就是觉得相公刚刚特别鼓舞人,末将请求带人打头阵。”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接到的作战简报中,打头阵没有他的份,他的作战任务是成功围了许洪刚所部于天子庙口内的时候,以猛火油和落石攻击许洪刚所部,造成混乱,与此同时,用许多人抬军旗吆喝擂鼓,模拟出优势兵力围困的声势。
一但许洪刚所部阵脚被火油以及落石打乱,士气被“大部队”吓唬降低、进而混乱之际,那就是前后两个重骑兵营精骑突袭的时候。
不是所有部队都有资格打头阵的,装备,素质,士气,心态都非常重要。一但没用君临天下的绝对优势打下第一波底子来,影响到必胜信心,那么对于以骑兵为主的进攻方的影响,是致命的。
那种时候许洪刚所部素质不差,又是为了活命的背水一战,又是双倍的优势兵力,装备也不算差。一但发展到那个时候,天子庙口战役,就真的悬了。至少也会打成非常惨烈的消耗战,完全是用士兵的性命拼交换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