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梧再次醒来的时候,昆仑派一行人已经不在南冥殿了。
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海上,一轮落日垂在海平面,温暖的橙色光芒洒在闫景宸身上,从仝梧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透着无与伦比的坚毅,然而在回眸一望时,线条却瞬间柔和成了温暖的霞光。
“醒了?”闫景宸看着睁开眼盯着自己看的仝梧,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嗯......”仝梧就着侧卧的姿势,在闫景宸的掌心蹭了蹭,像猫一样,“我们离开南冥殿了?这是在哪?”
“离开了,在海上,我们回家去。”
“哦,回家好,我太想念家了。”
仝梧没再说什么,蹭到闫景宸腿上再躺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弱水剑上,从透明的剑身看下去,能瞧见海。仝梧看看海,看看落日余晖,看看闫景宸,又看看靠近过来的红碎和在不远处大蒲扇上数钱的两人,顿觉安心无比。
其实仝梧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他也知道,在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各自御物而行,在日落的最后一丝光芒即将消失前,看到了一艘船。
船正是他们来时坐的那一艘,也不知去哪儿逛了一圈,恰巧在回来的路上被他们遇上,也算是运气好。红碎率先落到甲板上,先去找了在船上打工的那位道友,在他的帮助下拿到了一张房卡。
扬了扬手上的房卡,红碎笑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几个通宵没睡好,皮肤都没光泽了。”
仝梧:“......”
果然女人都爱美,就连修士也不例外。
几人进了道友安排好的房间,和来时一样的床铺分割,众人不再多说话,都累瘫了,各自简单洗漱下就睡了。
等第二日上了陆地,闫景宸大方地掏钱雇了辆车,让人一路把他们送到昆仑网吧门口。
付了车钱,闫景宸拉开网吧大门,对仝梧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欢迎回家。”
仝梧率先进了网吧,其他人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红碎忍不住吐槽道:“师兄你偏心。”
“嗯?偏心?”
“额......没什么,我就想随便吐个槽活跃气氛。”
“......”
几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网吧大厅,他们一出现,刚才还安静的网吧顿时热闹了起来,窃窃私语声不断。
“怎么回事?”闫景宸冲着柜台里坚守岗位的蓝岳问。
“师兄,南冥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蓝岳一贯少言寡语,点到即止。
“嗯......”闫景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时南冥殿突然大乱,不少修士眼看情况不对,便断了参加斗法大会的念头,私心想着先逃走再说,如此,南冥殿也不好阻止,便由着修士们离开。
各大门派和众多散修纷纷逃窜,直到出了海面确认安全了,众人才有心思合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七嘴八舌地将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才分析出或许南冥殿想动昆仑派的那位尸修,事情败露了,昆仑派便要灭南冥。
这个版本最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很快就被在场上千号修士接受,各自带走又传了开去。
昆仑网吧本就是各类修士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的很,前一晚上在南冥殿发生的事情因着众多逃难修士的帮忙,已经在网吧里光速传播开来,甚至每传播给几个人,版本就有一定的变化,截止目前为止,蓝岳已经听过了不下三个版本,都是大同小异,只细节略有差异。
红碎和紫磬已经自行离开了,谭鑫没走,静静站在一边。
闫景宸看了看他,说:“怎么不去休息?”
“这不是等掌门你同意么。”
“去休息吧,昨晚你元气大伤,该好好休息调理一番,这几天网吧事务还是先让蓝岳管着,不必你插手。”
如此,谭鑫感激涕零,道谢离开。
看着谭鑫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仝梧问:“他去哪?”
“当然是回他自己的地方休息。”
“......我还以为谭鑫一直住在网吧里呢。”
“是啊,他就一直住在网吧里。”
仝梧:“......”
仝梧内心是卧槽的——闫景宸你特么逗我呢?网吧一楼那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哪来房间?谁都说谭鑫一直就住在网吧里,难道像个吸顶灯一样,吸在屋顶上睡么?
闫景宸没解释,而是细细向蓝岳交代了几句,让他这几天再辛苦辛苦帮忙照看网吧,就拉着仝梧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仝梧顿觉轻松,又看看屋子里几天没人住落了灰尘,便浑身难过起来。
他很爱干净,看不得灰尘,朝角落里堆放着的抹布扫帚勾了勾手指,那些东西便自己动了起来,尽心尽职地抹灰扫地,打扫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闫景宸看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不错嘛,什么时候学会的?”
仝梧敢要笑他没个掌门正形,吹口哨太破坏形象,却在要开口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闫景宸看他脸色突变,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好像从南冥殿出来后,一下子就会了。”
无师自通,就好像突然开窍,毫无来由地就学会了一些过去总认为遥不可及的事情。
闫景宸闻言,沉默了几秒,却对此什么都没说,而是推着仝梧去洗澡。
“这一路累了吧,快去洗个澡,出来好好睡一觉。”闫景宸说。
“闫景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仝梧手上抓着换洗衣物,在关卫生间门前问。
“还没头绪,你先洗澡,出来咱们慢慢谈。”
这明显是有大事的意思,仝梧乖乖关上卫生间的门,留空间给闫景宸,同时也让自己能安静下来思考一下,从紫磬的大蒲扇上摔下来的前一刻,自己脑中突然闪过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两人各自清理干净自己,仝梧跑上一壶热茶,递给闫景宸。
“闫景宸,南冥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记得了?”闫景宸略微惊讶,仝梧大展身手被许多人看去,怎么他自己却不记得?
“我不是摔下来晕了吗,能记得什么?”
“不,你的确是摔下来了,可是没晕倒。”
闫景宸将仝梧求自己给他血喝,又制伏住林利和翠环的事情仔细说了,仝梧听完整个过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些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从大蒲扇上摔下来的时候,最后的想法是:我擦摔下去一定很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鬼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你说,‘我’喝完血后醒过来,自称本君?”
“是......”
“......这称呼好中二......”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
仝梧想了想,奈何想破脑袋也还是没头绪,倒是觉得自己一直有一件事做错了,入定时经常碰上那位脾气古怪的长发美人的事情,应该告诉闫景宸。
整理了一下思绪,仝梧将长发美人的事情告诉了闫景宸。
“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却三番两次出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妄想能和你在一起,他说我配不上你。”
听完,闫景宸也懵了。
他从来不过问仝梧入定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都是修士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他作为昆仑派掌门人,自从他接过掌门令,入定后能看到的永远都是昆仑派的过往,历代掌门修炼的精髓尽在掌门令里,任他求取,却不可对他人透露一分一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入定后的世界是修士的*,再厉害的修士,若被人窥知自己的“境”,就等于是暴露了罩门。
所以仝梧不说,闫景宸从来不问,却不知道他的“境”并不单纯。
握住仝梧的手,闫景宸的语气里满是懊恼,他都不知道,过去的那么多次,小梧一个人是怎么抗住的,“为什么你都不对我说,你......”
“我怕你担心,你每天都那么忙,怎么能拿这些小事来烦你。”
“你的事情,对我来说比天还大。”
“又说甜言蜜语,真是败给你了。”
闫景宸却坚持自己说的并非甜言蜜语,说出口的话,应当是坚定的誓言。
仝梧摇了摇头,猛地想到一件事情,“其实我有点不确定,如果情况是一样的,那我突然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闫景宸拍案而起,那么大的事情,仝梧居然从未提起过。
“有一次同你讲话,说着说着就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事情,你已经拉着我出门了。”
闫景宸有些心疼,他觉得仝梧不该瞒着这些,却又知道他一向乖巧,不愿太给自己添麻烦。
“你啊!”闫景宸不忍对仝梧说重话,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知道了吗?”
“嗯嗯嗯,一定一五一十告诉你,第一时间告诉你。”仝梧敷衍道。
“你的情况特殊,我不想冒险,最近这些时间你自己且小心着点,至于南冥殿里发生的情况,我还得再查查清楚。”
仝梧嘟哝了几句,闫景宸没听清,把人仔细看了,才发现小孩儿居然累得睡着了。
也罢,都神经紧绷好几天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抱着仝梧到床上,闫景宸也挨了上去,两人靠在一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