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遐走远,秦珺和沫沫赶紧追上来问情况,裴羽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还算有点戏,比预想的好。”
秦珺望着远处步伐稳健专心致志向山顶进发的男人,心里隐隐作痛。
她突然觉得很残忍,这个时候让裴羽过去试探,林遐的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可他却依旧维持着绅士风度,足以想见在他心底把裴羽放得有多重要。
这让她对这个男人更有好感。
秦珺同意沫沫的建议让裴羽去和林遐套话,存的一些小心思只有她自己懂。
她想赌一次了解这个男人内心柔软的机会,也赌一次能借此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因为只有裴羽能让这弯冷泉露出真面目,别看表面粹冷柔滑,实则泉底暗藏汹涌的回旋。
等四个人都到了山顶,沫沫拉着裴羽到处当摄影师,裴羽虽然没学过摄影,但出于设计师对光影捕捉的天分,只能被她缠个没完。
林遐站在山顶俯瞰山下的云雾缭绕,偶尔目光追着裴羽,自认为不留痕迹。
他还能记得第一次见到裴羽的点点滴滴,也记得后来接受自己魔鬼训练时候裴羽从不叫苦叫累的决心。
大概是这份韧劲和狠劲让他奋不顾身地一头扎了进去。
等裴羽的情况逐渐稳定了,也不需要他监督着训练,他就帮裴羽制定了一些防身术的课程。
每次训练结束冲个澡之后,裴羽怕来回赶浪费时间,就会坐在训练室外的廊下画画。
林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画面,大概就像他小时候看过月光下的多瑙河,清辉柔柔得泻下来,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恬静起来。
那时候裴羽已经把头发剃得跟男孩子似的,穿的就是罗刹馆全身黑的训练服,干净利落,又酷又飒,伴着一点不带笑纹的冷淡小脸和那股子闷头训练的认真模样,总是引得罗刹馆里训练的小姑娘们偷偷躲在旁边围观。
一开始那些小姑娘还忌讳着,不敢靠的太近,后来大概也知道裴羽不是罗刹馆训练的杀手,只以为是哪家氏族偷偷送过来历练的少爷公子,就光明正大得暗搓搓递情书。
林遐开会路过,看到过几次,裴羽总是装得不在意,也不搭理。
只是那时候的她浑身上下充满了防备,虽然强忍着勉强能和那些小姑娘交谈几句,可终究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警惕。
路修斯作为罗刹馆的教官,能明着训斥几句,却也不敢过多曝露裴羽的情况,只能跟林遐汇报。
林遐就借故开完会路过,给她送瓶水。
领主出马,小姑娘们自然溜得飞快,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打扰裴羽,她能沉下心来训练和绘图。
林遐开完会转了个弯过来,总能看到她耷拉着腿坐在廊下,随便地挂了条毛巾绕在颈上,脸颊还淌着汗,也没来得及抹一把就坐在那一抹月色下伴着头上那盏孤灯,认真得握着画笔描绘。
有时候画得认真,隐隐能瞧见她唇角浮起的弧度,还有眸底跳跃的灵动。
有时候,她就只是托着腮转着笔静静地望着空旷的训练场寻找灵感。
林遐摸清了她画图的习惯规律,总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送水。
他藏的好,出现得非常附和逻辑,也不显得刻意。
每次裴羽接了水,道谢后,两人偶尔能伴着月色聊上几句,但话题都离不开训练。
林遐原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待个几分钟就离开。
直到他发现,自己送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甚至好像在开会的时候都会刻意加快进度,赶着那个时间。
裴羽的话依旧很少,也很少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心里的半亩田地,一点也没发现林遐送水有什么异样,只当是他会议结束后的必经之路。
林遐偶尔会瞟见她的画大多都是形态各异的玫瑰,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母亲酷爱玫瑰,他对玫瑰有些了解。
父亲林琼玖在后山栽了大片的黑玫瑰都是送给母亲莫夏的,他以为裴羽大约是受了母亲影响,也对玫瑰有了兴趣,想尝试着以玫瑰入画。
却在某个假装喝水的不经意瞬间,瞥见了她画作上的那个名字。
To:季白尘。
原来是他.......
没想到居然是他.......
若是别人,林遐可能就只当是个陌生人。
但是季白尘,他是见过的。
季白尘是自己父亲唯一亲传的弟子,又和无名领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前浅浅一瞥,两人就觉得彼此是此生劲敌,他以为大概之后鲜少会有交集。
那天之后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送水的差使交给了路修斯,自己再也没有出现过,心底却封存了所有的臆想和冲动。
他轻而易举就能查到季白尘的消息,季白尘果然不负众望回到晏城重掌大权。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幸运的,哪怕在无名领域处在乱世之秋自己贸然上位,都还有父亲在后头盯着,可季白尘却是实实在在的走投无路,被自己父亲找到的时候也就剩下了半条命。
可他又很嫉妒,季白尘在少年时期就认识了裴羽,那时候的她该是什么样的,应该还很逍遥自在,应该.......也很活泼伶俐。
听说她笑起来很好看,听说.......她也有叽叽喳喳兴奋到聊个不停的时候。
那都是他看不到也想不到的。
后来他把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沫沫调了回来,陪在裴羽身边。
慢慢的,裴羽开始愿意交谈了,也不排斥别人的触碰和热络。
沫沫原本就是个像小太阳般温暖的孩子,碰了几次钉子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积极性,找到个机会就喜欢跟在裴羽屁股后头,不吵也不闹。
林遐问过医生,裴羽经历了那些阴暗的过去,需要身边朋友或者亲人帮着她重新找到生活的点滴阳光和笑容,沫沫是非常适合的人选。
他也很想试试,对着镜子练了半天,笑起来却觉得无比变扭。
罢了,他做不到的,就让沫沫来吧,所幸沫沫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喜欢裴羽,几乎就是任劳任怨。
原本他还担心沫沫会知难而退,看样子他是多心了,小丫头根本就是比他还心甘情愿。
就是因为知道裴羽能恢复到今天的不容易,所以他该藏的都埋得很好,一分一毫都不会被她瞧出来,在他心底她比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活法以及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