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要怎么做?”
尹笑松开了紧捏着裴羽肩头的手,语气淡而缓。
裴羽已经意识不清昏厥过去,软懒的身子一下子没了支持,如同羽毛般滑落,斜倒在沙发上。
尹笑的手指微颤,不由自主地想去扶,可最终也只是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后垂了下来。
哪怕只是穿着薄薄的睡衣,都能感受到汗水的滑落,睡衣被打湿了,黏在她身上,湿哒哒的十分难受。
尹笑迈着虚浮的步子坐回裴羽身旁的沙发,伸手去摸烟盒,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反观修晔靠着门框,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不安,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的眼神反复流连在裴羽的细微表情,从她紧紧锁着的眉宇中判断着这只小野猫有没有在耍花样。
这迷幻药是他亲手配制的,无色无味,只需要滴一点在香薰里,不仅会让人晕眩,四肢酸软,慢慢得就会五感丧失,陷入半昏厥。
但最妙的一点是在于,哪怕是在半昏厥状态,服药者都能感受到蚀骨的酸疼,就像有几千只蚂蚁在往心口钻,这种痛苦会迫使服药者的五官抽搐。
果然过了几分钟,裴羽的脸色从惨败渐渐得变得晦暗不明,脸上不断渗着汗珠,她虽然紧闭着双眼,可眼皮拼命转动,唇瓣也激烈颤抖,像是在和什么殊死抵抗,冷艳的姿容在巨痛的侵袭下扭曲可怕。
“把她交给我,关在安全的地方,等季白尘和你作交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地址,这样更妥帖些。”修晔显然很满意裴羽此刻脸上的表情,舔着唇瓣,嗓音里透着致命的诱惑感。
尹笑心底的愧疚和压力无处发泄,只能低头把玩着打火机,啪得一声打开,又合上,反反复复。
直到听到修晔的声音,才仓皇抬头。
哪怕她在心底里一直重复着自己只是为了救父母,可对裴羽下药的心虚和不敢正视自己卑劣行为的愧疚敢正在逐渐侵蚀她的意志。
修晔没等到她的回答,不耐烦地敲了敲门。
尹笑这才回了魂,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身白,纯净无暇,笑得实在温暖,眼角微扬,眼窝深邃,五官立体得不像话,眼神清澈清明看不出半分坏心思,甚至还真诚得有点过分。
昨天他出现的时候,尹笑还半信半疑。
可等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裴羽囚禁了自己父亲后做的那些事,又拿出了证据,一连串的对白都流畅到毫无疑点。
尹笑很难不相信。
“我很抱歉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告诉你这些,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些确实非常困难,但你有权知道这一切。”
“作为白尘的朋友,还有修家和季家过往的情分,我必须制止白尘和裴羽一错再错。”
“裴家受的苦我完全理解,可是不应该这么残忍地一味泄私愤。”
“或许子漠可以视而不见,但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我和白尘最近确实有商业上的斗争,他因为季家的利益对我下手,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纵容他一再地牵扯别人。”
“你难道没想过,他这么做,也可能是在利用裴羽么?”
“利用她想要报仇的心态来达到自己获利的目的。”
.......
修晔昨天说的一字一句都锤在尹笑的心上,一天之间,要她接受自己父亲对裴家当年造成的巨大伤害,以及现在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画面,还有她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这每一条信息压在她心头都重若千金。
她慌了,也怕了。
这些......真的都是羽羽和季白尘做的?
羽羽会是这么恐怖的人么?
她不敢擅自揣测。
很显然,修晔也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接连地抛出证据,见她犹豫不决,不断地砸下一个个重磅炸弹:
“你是不是觉得裴羽一直以来都对你若即若离,而你一直说服自己,大概裴羽就是这样的个性。可据我所知,冷家对这件事可是一直以来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裴羽最信任的就是冷阮,她们无话不谈,包括这次计划,冷阮也是知情的,只是她根本不屑告诉你。”
“你于她们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丑,被耍弄,等着有朝一日尹家彻底倾覆沦为她们的谈资......”
“而你等了这些年最爱的男人,蔚子漠,他又知道多少呢?呵,他可是全都知道。”
“你们复合的这些日子里,他有向你透露过只言片语么?我猜是一点都没有。”
“因为......他不过就是收了季白尘的钱回来跟你复合,他需要钱来脱离蔚家的掌控这你知道。实际上就是拿钱办事看着你,否则最近这段日子外头守着你的这些人又该怎么解释?”
“这是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你可以自己看看,当然我是通过了点非常手段弄到的。”
......
修晔亮出了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尹笑只需要稍加思考,或许就能意识到破绽百出。
但那一刻,她信了。
因为无论是裴羽的若即若离,冷阮的只字不提,还是蔚子漠最近的行为,都恰好点出了她埋在在心底最深处的顾虑。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游离在这群人之外的怪物。
还是个住在大别墅里毫无生命活力,形单影只的怪物。
所以这些年她将自己扔进声色中,纵情玩乐,可收获的只有寂寞。
“你在犹豫什么?”
修晔温润的嗓音将尹笑拉了回来,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温柔地恰到好处,还透着几丝蛊惑。
“不要担心,如果我想报复季白尘,可以自己行动,完全不需要带上你。”
尹笑眼神迷离,听他这么说,才敢望向裴羽。
可看到裴羽面容抽搐的样子,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侧身过去摸着裴羽的脸,在触到裴羽的肌肤后,整个人都失了神,声音都在抖,“你......你对她做了什么,羽羽怎么了?”
裴羽浑身都在发抖,虽然醒不过来,但痛苦的表情已经透过肌底直接传到了尹笑的眼中。
她突然慌了,将裴羽护在怀里,眼泪大颗大颗滑落,“羽羽,你醒醒,羽羽.......”
修晔扶着额,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禁不起吓,柔声解释着,“别紧张,只是安眠药,她以前进过黑狱,受过心理创伤,所以对药物有排斥。”
“黑狱?”尹笑呆衬着重复。
她听过那个鬼地方。
以前去乌特勒支写生的时候,那里的同学都会互相开玩笑,谁一周内交不出一张稿子,就自己滚进黑狱去。
那是个死囚都不愿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