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站在阳台边,看着楼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川流不息与人头攒动,垂下眸子。
阮途则是回想着她刚刚以那副姿态,那副面孔,那副口吻凑近他所说的话,内心由不知道怎么反应到后来显现在嘴角的会心一笑。
他缓和了一会儿,觉得该给她一个回应,便叫住她:“明曦,我听你的。”
明曦立在那里,光线下带点微棕的波卷随着微风慢慢的拂过脸颊,羽睫上微微映着粼粼的光芒。
她突然回过头,微微一笑。
他也莫名的被这一笑直戳到心坎,面上神色未变,心底柔软了一片。
不过这份岁月静好并没有维持多久,明曦立在那里观望到楼下排着的长龙慢慢变少,便改做一个笑脸从阳台那里走过来,道:
“那个,我看到楼下酒吧人排队的人好像没那么多了,好有几个月没喝过气泡酒了,我先去搞来解解馋,你呢?要不要我给你捎些上来。”
明曦感受到周围不知名的微妙气氛,不知所措的手背在身后以示无恙。
阮途目光温软的紧盯了她两秒,开口道:“嗯,其实那张券是每个月会员专属的特权,普通来客每天只许登记进入并且点单一次。而有了这个,不限量不限单。”
他补充着,却已经将手里本来削好要给某人的苹果塞到了自己嘴里,清脆的咬下一口,垂眸放下水果刀,收好。
“嗯。”明曦应道。
待明曦出门时,他都没告诉她,其实她习惯于保持良好的日常,岂止几个月没喝过气泡酒,自她那次手术台上奇迹缓过来,她私下就没喝过几杯酒。
管它是带着酸甜的鸡尾酒还是味道浓郁淳厚的白的,啤的。
依他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最近遭到了什么心事,刚开始不说,觉得自己不在意能消化,到后来就因为突然的一个心理转点而感到崩不住了。
所以想先等她喝完酒再得个时间缓缓,他再来给她注射抑制狂躁症状的试剂。
他与明曦相遇时,那年明曦才刚刚十八岁,貌似还穿着市中心医院的蓝白色病号服。
他坐在低调的高配轿车内,看着小姑娘坐在雨里几近抓狂的样子,细嫩葱白的手呈拱状扣在自己的脑后,手指看似微微使力的整理着头发,实际有谁想得到秀发遮掩下的是一个面目狰狞正在情绪失控的单薄小女孩。
阮途记得很清楚,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立马不假思索的开门下车,还顺带拿了车里备用的一把伞给她。
“这把给你。”阮途没想多,直接就把伞放到了她旁边的花坛边上。
然而当他旋转了一下抖了抖伞上的水准备转身离开时,竟然被熟悉的声线叫的停住了。
“站住,把你的伞拿走,我不需要。”
“啊?”
他正戴着有檐的棒球帽,听得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径自险些失了神。
“是你。”
阮途惊讶之余立马快步跑至她身边用自己的伞给她挡雨。
“你刚刚做完手术,应该躺在床上好好调养的,怎么还跑到这大雨天里淋雨,伤口发炎感染了怎么办?”
阮途试图将她从湿漉漉正流淌着雨水的花坛坐上扶起来。
然而她纹丝不动,怎么都不肯起身,只是同先前他看到她扣着脑袋似是在挡雨的姿势,他才就此下了车。
“诶丫头,起来啊你,怎么回事,不舒服么,那既然你是这样就更不能坐在这雨里面,浑身淋湿了感冒发烧就更耽搁身体恢复了。”
“来,快起来。”阮途再次伸手使力准备扶起她时,她突然便抬起了头,眼神冰冷,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比素不相识还要生疏的人,让人一时间难以接近,甚至就着此时外面的瓢泼大雨的场景,她莫名坐在这里,根本无人敢接近。
“你放开我。”眼神阴噬的观察了半晌,她简简单单的脱出这一句。
“那你自己能不吃力的站起来,当然是最好,不然你要是不想我拉你,你捏着我的胳膊起来也行,算是借着使个力。”
阮途看着眼神倔强的小女孩,嘴角不经意就漾出了笑。
还别说,这个笑暖暖的,她看着,虽然面上的表情未变,但明显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眼中的敌意已经少了不少。
“谢了,胳膊借我使一使,手脚有些酸麻。”
她一手打掉他递给自己的手掌心,一手捏住了他的一侧衣袖,慢慢的站起身来。
“这样才对嘛,小女孩就应该有小女孩的样子,走吧,我带你去买几件干的衣服,医院里就只有病号服了吧,穿的好看点,心情也会好些吧。”
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出这些话来,明明他们萍水相逢,他还凑巧的在她危急时刻救了她一命。
且先不说这救一命的恩情,大恩不言谢,她都还没什么表示呢,刚刚她还凶了他,现在他就要屁颠屁颠的去带她消费。
……
他是疯了吧,从前他根本不多管闲事。
到了专卖服装的时装城商场,他带她逛遍了所有只要是少女时装的大小品牌系列,她没一件看上的。
他在这座时尚之都待了这么些年,即便是日常待在实验室研究所里每天与些个零件遥控打交道,再按时做个数据报告,平日即便穿的再新潮去工作,到了地儿也是一律的标准医生白大褂。
但是他品味也还算不错的吧,出手也算大方,给她挑的好几件适合妙龄少女的名媛气质服饰,她貌似都不太领情。
最后也总不能就让她怎么湿着衣服来再湿着回去吧,便在她身后跟着,任由她自己去哪个店里选,看好了他就付款。
然而最后猜猜,她之所以看不少之前试过的那些女装,而是她一开始就跑到了专卖男装的区域。
她站在一件机车皮衣前,久久凝望,目光诚恳。
“我要这个。”
她语调稍比刚刚要缓和了许多,当然也仅仅是除了语调以外,身上的那股火药味儿仍是没淡多少。
“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他稍稍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