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竟是一阵沉默。
天子轻叹一声,想到这一年多,全国可谓多事之秋。
便是他这个皇帝,也是各种苦扰之事。
北面惨败,丧失十万之军,山东、河北被梁山贼所控,江南方腊造反,眼下波及多个郡县,虽有扑面之势,但依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天子闭着眼睛,想得全国都是不平之事,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这是国家不幸的兆头啊!
饶是天子愤恨,到了今日地步,也意识到梁山的实力,着实强悍啊。
前后进剿多次,越剿越强,也不知梁山贼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如此难杀。
“可恶啊!”天子心中咆哮,然而,到了这一步,纵然有诸多愤怒与咆哮,又有什么用处呢?
半晌过后,天子方才睁开眼睛,神色无波无澜,朗声道:“诸位爱卿,梁山若是做大,对国家都有威胁,不可不防。”
这个时候,一名官员出列道:“户部收到多地表文,去年各地,多地遭受梁山攻打劫持,所到之处,劫掠人口,霸占州库,搜刮金银,可谓我国大患,若不剿灭,一旦蔓延,恐怕对京师都有威胁!”
天子深以为然,山东、河北都没有了,这哪里是山贼匪患,简直就是动摇国本!
“前些日子,只怕有梁山巨寇来京师窥视,实在猖狂至极。我国正与金国盟约,共取辽国,这些贼人毫无家国之念。朕多次催促枢密院进兵,至今不见方略计策回禀!”天子说到这里,眼神锐利,很是恼火。
自本朝立国多年,何曾丧失山东、河北两地?
这些都是关键之地,梁山一旦兵强马壮,挥师西进,大有威逼京师的风险。
这个时候,御史大夫崔靖出列,拱手道:“听闻梁山招揽不少武将,原本就是我朝武将,眼下既占据多处州郡,一旦厮杀攻打,恐怕会影响辽国大事!以微臣之见,眼下当以招抚为主,便是招安,还是安抚,等燕云十六州既定,也好腾出手来!”
天子道:“你的意思,招揽梁山,让他们为我朝所用?”
“江南有方腊,若梁山有归顺之心,则让梁山挥军南下,还可诛灭方腊,北面金国人与河北多出有交接,也可命令他们镇守,对我朝有诸多好处。”御史崔靖大声说道。
天子心中着实不愿,他对梁山恨之入骨,只觉得这帮人坏了他的大事。
便是北面童贯北伐失败,天子都怪罪到梁山头上,只因为梁山分散了朝廷的精力。
这样的黑锅,凭空而落,只怕是远在梁山的林冲,那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高俅哼了一声,出列道:“荒谬至极!那梁山贼杀了金国使臣,正让我们交出梁山魁首,现在居然去诏安,金国完颜阿古打,该如何看待我们?”
天子一听这话,也是眉头一皱,那个叫阿骨打的,也是一个狠角色啊,不是容易糊弄之人。
金国人要交人,那便要攻打梁山,想到这里,天子瞪着高俅:“太尉既然反对招安,不如你派人进剿便是!”
高俅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他当然想要亲自领兵,只是眼下梁山早已不同,况且这个时候,贸然领取兵马,一旦失败,蔡京、童贯等人,只怕会落井下石。
高俅与林冲有血海深仇,可是他也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陛下,梁山贼寇势大,还得从长计议,不可贸然发兵!”想了半晌,高俅缓缓说道。
“好一个不可贸然发兵!”天子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高俅,你又反对招安,又说不能发兵!我看你是就两件事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高俅惶恐,赶忙跪地道:“微臣有罪!”
“跪跪跪!就知道会下跪,就知道会说有罪,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帮朕解决麻烦的吗?”天子环顾一圈,厉声说道。
崔靖拱手道:“官家,以微臣之见,金国人要杀人凶手,到时候只管让梁山拿出几人,在许诺一些金银好处,只说半路遭遇山贼袭击,金国人也不好说什么。金国总不能为了几个使节,大军来讨吧?”
“崔靖,言之有理!”
崔靖受到鼓舞,赶忙又道:“梁山若有归顺之心,到时候让他们南征北讨,对朝廷也是诸多好处。”
赵佶虽然痛恨梁山,但是治国光靠仇恨,那是万万不行的。
以贼攻贼,让他们互相消耗,才是王道手段。
太子之前所言,虽然成真,但是眼下金国人明显没有那么愚蠢,直接派兵攻打梁山,这么一来,怕是金国人当中有聪明人。
他们一定知道宋国内部发生了什么。
人人都想借刀杀人,可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刀,被人利用,素来不是很爽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佶长叹一声,高声道:“爱卿所言,甚得朕心!”
高俅脸色一暗,依旧跪在地上,今日蔡太师没来,那童贯之前犯了大错,更不可能出列说道什么。
“那林冲绝无可能招安!”高俅迈着头,心中早有决断。
赵佶见下方在没有反对之声,不由得在想,梁山这么能打,便是官军都无法抗衡,若是这股势力,真的能够为官府所用,定能剿灭方腊,还能北抗辽金!
这个念头一出,赵佶心情大好,当即道:“崔靖,以你所见,派遣何人处理此事,才是最好?”
崔靖赶忙道:“此番还请官家拿捏,微臣不好胡乱说道,唯有德高望重,又有仁德之辈,要让梁山能够信服之人,派遣这样的人过去招安,方才最是妥帖!”
天子听到这话,沉吟一阵,开口道:“前太尉陈宗善素有德行,便派遣此人为朝廷使臣,提圣旨与御酒,在领黄金一万两,前去梁山招安,若是此事能够办成,乃有重赏!”
崔靖赶忙道:“陛下英明!”
朝会当即结束,管家离开,至于前陈太尉领了圣旨,当即回家收拾。
陈太尉坐在家中,一脸忧愁之色。
夫人上钱问道:“相公,为何愁眉苦脸?”
“唉!此躺只怕有去无回啊。娘子,你且将家产东西收拾好,离开东京城,还去老家寻老宅,装修一番,安度晚年吧。”陈太尉一脸惊惧之色、
陈夫人一听这话,当即吓到,赶忙道“相公这么说,妾身还怎么活?到底是何事啊?”
“我得朝廷圣旨,让我去劝降梁山林冲,让他们归顺朝廷!”陈太尉一脸荒谬道,“梁山坐拥十万之军,兵强马壮,骑兵数万人,若是征兵,只怕能够拥有二十万之军,这样的恢宏战力,简直所向披靡!
我们与梁山多次冲突,梁山坐拥河北、山东,彼此仇恨无数,此番朝廷还是弱势,突兀劝降,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相公意思,梁山贼人,根本不会同意招安,一个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陈夫人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太尉闷声道:“若是我不得回来,告诉孩子们,当要努力学业,我为国捐躯!”
“官人!”陈夫人眼泪滚落,直接跪在地上,趴伏在陈太尉身上,嚎啕大哭。
这一趟梁山之行,对于陈家来说,简直就是上刀山下油锅的旅途啊!
“不要慌,也不要哭!人都是要死的,为国捐躯,起码后代会受朝廷恩裳!”陈太尉开口说道,俨然做好心理准备。
陈夫人渐渐冷静道:“我听说梁山都是杀人狂魔,就怕他们要虐杀官人!”
“我已准备毒药,真的到那种地步,我自杀殉国!”陈太尉说到这里,已是咬牙切齿,显然梁山贼人犹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至极。
“官人若去,妾身一定将孩儿们抚养长大!”
“娘子!”陈太尉一把搂住夫人,眼中满是决绝之色,此番去梁山,也不是没有半分生机!我听闻梁山中人,有不少人心向朝廷,若是能够招安他们,一为国家解决大事,而能够让百姓免去灾难,只要此事办成的话,我必定青史留名,流芳万世!
陈夫人听到这话,喃喃道:“青史留名,流芳万世又是如何?我只想你活着!”
“妇人之见!”陈太尉站起身,一副果断坚决模样。
正在说的空档,外面有人来请,说是太师府邸来请。
陈宗善不敢怠慢,当即上了轿子,外面依旧在下着大雪,好在雪花稍稍小了一些。
只是温度很低,实在破坏人的心情。
等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陈宗善下轿子,当即有人将他引入节堂内书院中。
蔡太师早就等候,捧着茶杯,屋子里面放着银碳,整个屋子,温暖如春,颇为舒适。
陈宗善上前见礼,问候之后,蔡太师吩咐一旁安坐。
陈宗善眼下不是太尉,此番也只有听命的份。
没过一会,直接有婢女端来香茶。
蔡太师喝了两口茶汤,放在一旁桌子上,直接问道:“本官今日身子不适,便没有去朝堂参加朝会。我听人说,今日天子听崔靖胡言乱语,信了此人的话,让你去梁山招安!”
陈宗善心中咯噔一想,这话说到这里,他哪里不知道话中之意,赶忙道:“还请太师示下!卑职也是受圣旨办事,并无其他选择。”
蔡太师听到这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安慰说道:“本官自然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才特意唤你到我这里,眼下的朝堂,奸臣太多,忠臣太少!我们要为陛下分忧,那崔靖就是奸臣,胡乱说话。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天子让你去梁山招安,唤你来此,本官有几句话告诫与你。”
陈宗善赶忙起身,一脸恭敬之色道:“还请太师明言,下官定遵照执行。”
蔡太师不疾不徐道:“你是代表朝廷去梁山,梁山眼下虽大,但也只是贼寇而已,你前往山中,不管他们威逼利诱,不可失了朝廷颜面与法度,更不能失了朝廷纲纪,乱了国家的法度,若是让国家丢脸,到时候事情没有办成,还被他们羞辱,到时候让国家丢光脸面不算,还要连累你的家族!
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
陈宗善赶忙道:“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当以国事为重,决不可让朝堂声望有辱,太师指教,宗善定牢记在心,断然不会忘却!”
蔡京听到这话,微微点头,不愧是做过太尉之人,稍微点拨,便已知晓心思。
想到这里,蔡京沉吟说道:“你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去,恐怕多有不便,我到时候叫个人与你同去,他知晓事物颇多,到时候也方便你办事,若是此事办得好,我定会向天子请功,与你提拔!”
陈宗善赶忙道谢:“必定不负众望,深感恩相情谊。”
两人又说了一阵,蔡太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来人,送客!”
陈宗善也不停留,直接出了太师府邸,又坐回轿子回家,刚到家中,与妻子说道两句,便听门子急匆匆来报。
“主人,高太尉马上便到,还请准备!”
陈宗善大吃一惊,这刚去了蔡太师那里,这才多久,竟是高太尉又来?
看来这个招安,着实是一个烫手山芋啊。
陈宗善不敢怠慢,赶忙出了屋子,在正门处迎接,直接将高太尉引到屋子中。
两人一阵寒暄过后,茶水端上,高俅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陈相公,今日朝廷商量招安一事,实不相瞒,我内心那是一万个不同意,只是眼下处境困难,天子有他的难处,不得一出此下策,崔靖此人,只为眼前好处,实在是饮鸩止渴,不顾长远,乃是奸臣中的奸臣!
梁山贼寇,觊觎九鼎,林冲狗贼,更有夺天之志,纵然招安,也是野心勃勃,此等人物,更是在京城胡作非为,猖狂无忌,更是偷入禁内,胆大包天,只是圣上有此意志,只能前往,若是梁山贼没有招安之心,无须再去劝说,早些回来,到时候本官整顿军马,直接剿灭,才是王道!”
陈宗善一听这话,不由得腹诽:官家发话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现在一个个教训我来!
唉!
事到如今,陈宗善只好道:“太尉言之有理,下官定遵照执行!”
“好!本官还有一件事,与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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