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儒气的满脸通红,胡须乱飘,全身抖的如筛子:“你,休得胡言乱语,若然你今天不能道出个二五、六,老夫今天就是碰死在金銮殿上,亦要讨回公道。”
贾玉京双手一抱拳,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古代士子见君大礼。
“贾玉京见过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一个御史一见他不跪下,脚步瞬间踏出一步。
想指责初见皇上不行大礼,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嘎……咕噜……”那个御史憋的是面带酱色,身形凸出一个身位,崩了一个字,人又傻站着,场面极之尴尬。
“恩哼?”皇帝目光所至,疑惑望着他。
其他的朝臣都是人精,一瞧,顿时便明白他的处境,一个个暗暗偷笑。
让你想当急先锋,活该。
“这个,那个,万岁爷,微臣身体有恙,站的久了,头有点晕,所以晃了一下,没什么事儿……”御史吏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皇帝见了不由在肚子里大笑,这小子行的是古礼,古人士子见君主之礼。
你出来想参他一本,不是送脸上去让他掌掴吗?
想到此,皇帝也暗暗叫绝,陷阱随时布下,你不知不觉中,一掉下,绝对是跑不了。
“噢,身体不舒服,那爱卿就暂时停职留薪,养好身体,再来为朝廷效力吧。”
“谢、谢主隆恩……”御史俯伏金阶之下,心如刀割,肠子都悔青了。
其他大臣刚才还没有明白贾玉京这一礼的奥妙,等御史被停职,才明白当中暗藏的玄机。
这一礼就是个外表漂亮的毒蘑菇,看着是色彩鲜艳,无比的诱人,其实是剧毒无比,谁沾谁死。
你参他不懂礼,目无圣上,贾玉京可以反参一本,你是怎么当上御史的?
你不读圣贤书么?不懂古礼?
朝代更迖礼仪在变,但你不能说这是不对,难道你比周文王、汉高祖等帝皇更牛逼?
他们可以接受古礼,你就不行?
你心里可以想,却不能行动,否则天下文人刀竿子会戳戳戳死你。
想通个中蹊跷,一众大臣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阴险,太阴险了。
堪称史上最强嘴炮之王!
有几个靠近贾玉京的朝臣不由脚步偷偷移动,离他远点,省的他看自己不顺眼,将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爱卿平身……”皇帝今天是看的极爽,平时这群御吏,参人参的很心烦,最惨的是连自己花多几个大子都一通说教。
今天好了,贾玉京这小子,上演了一出《诸葛亮舌战群儒》。
以古之大义压人,谁又能顶的住?
精彩绝伦!
他非常期待下半场的开锣,是否会更精彩?
贾玉京散礼挺直身道:“万岁爷,你刚才听到了吧,周大人身为朝廷阁老,居然动不动就要磕死在金銮殿上。
你要是真有种,也不必说出来吧,头用力往前一碰柱,“砰”脑瓜崩裂,多壮烈,多容易啊。
因此你并不是刚正不阿,而是你在倚老卖老,众目睽睽之下挟众威胁万岁爷。”
周延儒汗如雨下,神色是惊恐万分。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贾玉京得理不饶人,继续道:“本来嘛,朝事烦杂,政见不合,争论不休是很正常的事。
你呢,倒好,像个打架输了的总角小儿一般,哭鼻子。
向圣上求公道,拜托,你是当朝宰辅,是国柱。
动不动就我死给你看,你家的婆娘都比你强吧?”
贾玉京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前。
贾玉京说一段,进一步,周廷儒就退一步。
脸色也越来越黑,心中惊跳就越厉害,身体是凉飕飕。
贾玉京得寸进尺,又道:“微臣刚进来之时,是打量着万岁爷的英姿,觉得他伟岸而令人敬仰,心中微一失神,所以迟了行礼。
你一见趴地上就证明你是忠心耿耿?行礼不是以谁快就可以证明你忠诚。
如果是这样,明天我从天坛开始叩头三呼万岁,然后弹劾尔等不尊圣上,有怠慢之罪,行不行?你说,你说啊……”
贾玉京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你身为一朝国柱,太子太傅。
不思化解朝廷的矛盾,反而持势凌人,盯着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弄的沸沸扬扬,这就是国柱的胸怀?
以你这种狭窄胸襟,怎可为储君传学?你是想太子当个小人吧?
身为一国之辅,明知在案件未查清楚之下,弹劾微臣。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公然破坏朝廷的威严以及又神圣不可侵犯的律法。
不过是抹了你一点面子,你就纠结过半文臣上书,来个集体逼宫?
你们,你,你……”
贾玉京手指一点,往哪个方向转,那个方向的人便怆惶避开。
“你们这是颠覆朝堂,结党造反啊……”
“扑通扑通……”
刚才那些上了奏章的人全部都哆嗦着跪下了。
额头上冷汗涔涔,浑身颤抖,头贴着地上,哭喊着道:“皇上,我等并无此意,望圣上明鉴……”
“你们知不知道,卫泓与卢督师一案中的头号重犯高起潜过从甚密,有书信,及金钱来往?
你们又知不知道,高起潜是女真鞑子的人,他是卖国贼啊。”贾玉京咆哮道:
“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高起潜按兵不动,害死了卢督公及我朝二万多英勇之士卒。
令到多少家庭破碎?令到多少人失去儿子,失去父亲。
你们居然伙同嫌疑人上书弹劾我?
好,你们一个个来,让我记下你们的名字,等下出去把尔等大名张榜在东门。
让老百姓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看看老百姓会不会生撕了你们。”
听到此,跪下来的人头俯的更低了,额头见汗。
这次是真的怕了,叛国罪,奸细罪,一旦曝光自己有份。
能不能活着回家还两说,如果君王此刻定罪,他们会钉在历史薄的耻辱柱之中。
见前面弯急浪大,那些人立刻使舵掉头,大叫:“皇上,微臣并不知道此事,是卫大人,不,是卫泓打了个招呼,让微臣上书,以壮声势……”
“皇上,微臣是上当了,并不知道其中的因由,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臣与鞑子有深仇大恨……”
“是卫泓挑拔离间……”
一时间,卫泓脸上汗如浆糊,面色惨白,瘫在地上。
他们不敢说周廷儒,只能将自己拉出来挡枪口。
自己今天就算不死也会丢了官,结党营私这顶帽子一戴,绝对是没好果子吃。
到了此刻,贾玉京的什么无礼,什么叫嚣朝堂,已经是没人再敢去提了。
因为这小子火力太猛,自己用七尺稻草竿,他却用七尺长矛,怎么打?
王子腾满意点点头,京营提督贾武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薛刚亦大感意外,他们只不过是惯例抱团取暖。
想不到来了个超级猛人,比那诸葛亮还要强上三分,太令人惊讶了。
王承恩是一直听,一直暗暗喝彩,贾玉京是以奇破局,以正压人。
语锋锐利且带着倒勾的,说出去,收回来便带一蓬血花,舌剑威力太猛了,这侄儿太带劲了!
皇帝闭上眼睛,手指敲击着龙案。
朝堂慢慢静了下来,众人等待着万岁爷的诏令。
“承恩,起草诏书……”
王承恩道:“是,万岁爷……”
“着令,右御史监督卫泓,摘去顶戴,暂押入天牢,若查有牵连,数罪并罚。”
“着令,免去周廷儒太子太傅一职,撤翰林院东殿监督,撤翰林院四院大学士之称谓。罚俸半年。”
“其余上书者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着令,三天后,将圣旨传檄天下各府建烈士碑,逢清明重阳,进行香火拜祭。
三天后,东门烈士纪念碑落成。
众官及朕前往拜祭。
三天后各京官无故不得缺席,观奸臣高起潜午门处极刑。
退朝……”
“谢主隆恩……”周廷儒哆嗦着领衔一干小弟俯伏金阶下。
宰辅侥幸没有被削,但丢了太子太傅、翰林学士众头衔,损失惨重。
与贾玉京的仇算是彻底的打了一个死结。
下次再拼刺刀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和解的可能。
卫泓面如死灰,被两个高大威猛的廷尉如死狗般拖了出金銮殿。
到了天牢,他就算没有参与高起潜一案,但贿赂臣官一事坐实,等待他的将会是罢官贬为平民。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朝臣三呼万岁之后,站起来三三两两聚一起议论。
“玉京,怎么不认识我啦?”
王子腾大笑着走到了他的跟前。
贾玉京看着他,疑惑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