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齐翌耳朵里嗡嗡嗡地轰鸣。他一个踉跄,被气浪掀退了两步,一阵头晕眼花,呼吸间都是火药味和血腥味。
爆炸声很响,整个储备间仿佛都抖了三抖。
过了两三秒,老池率先回过神来,看着化成火人躺倒在地上的沈文涛,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一边脱下衣服拍打沈文涛身上的火焰,一边喊:“文涛!沈文涛!回话!沈文涛!”
沈文涛没任何反应,身上的火焰也如附骨之疽,根本拍不灭,急得老池哇哇乱跳。
缓过劲来的齐翌看到这一幕,知道是有燃料粘附在了沈文涛的身上,靠拍打是没用的,忙左右扭头看,很快看到放在角落的灭火器。
他赶紧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抓起灭火器拔掉保险栓,先对着空气喷两下,确认没问题后跑沈文涛身边,喷嘴对着他身子,冲老池喊:“衣服盖住他的口鼻!”
老池粗粗的叠两下衣服盖在沈文涛脸上,紧跟着灭火器喷嘴里涌出大量的干粉,顷刻间覆盖沈文涛全身,之前怎么也扑不灭的大火顿时消散。
齐翌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放,揭开沈文涛脸上的衣服,把他身上的干粉简单擦除,他架着沈文涛的腋下,把人拉到储备间通风口处。
“老池,快呼叫支援。”
“他怎么样?”老池走过来问。
“伤很重,左手小臂开放性骨折,肋骨看着也断了两根……但还有呼吸心跳,要尽快抢救。”
话虽如此,但能否救回来齐翌也没谱,只能看天意了。他心里堵堵的,虽然才和陆航、沈文涛认识一天,但这对搭档给他的印象很不错,没想到竟在一小时内一前一后倒在他面前。
正想着,齐翌目光忽然一凝,聚焦在沈文涛胸口,伸手抓起块三指大小,被些微干粉覆盖的黑红色碎块:“这是……肝脏?他胸口怎么会有肝脏?”
回头看,就看到被炸碎的冰柜四周,除了已不成人形的老人尸体外,还散落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和血肉,就像屠宰场。
“肝脏和肾脏……”齐翌眼睛里怒火中烧:“这个不法团伙不但拐卖人口,还走私器官?”
老池没回话,只是握紧了枪把,默默走向其他几个冰柜,一个个的掀开柜门,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罐子,大多装着肝肾肺,也有部分装着胰腺和眼球。
齐翌只看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沈文涛身上。他现在也帮不了沈文涛什么,但至少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急救。
很快,罗尤勇带着几名特警赶来,看到现场被吓了一跳,不论是倒在地上的沈文涛,还是被炸碎的冰柜,亦或者那些瓶瓶罐罐,都给他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他大脑都宕机了一瞬,半晌难以回神。
“先把沈文涛送上去,再把尸体处理了,封锁现场,等着事后调查。”齐翌起身布置好任务,整个人阴沉沉的:“我们继续追。”
老池:“好。”
没等其他民警回应,他俩跑进那条干净的隧道之中,一路小跑。两人心里都憋了团火,谁都没说话,只是颇有默契的提速,不断提速。
齐翌呼吸越来越急促,难受的像活吞了块滚烫的木炭,但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跑了数百米,眼前亮起一团微光,光芒越来越大,又奔行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跑出了防空洞,跑到座青山的山腰处。
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林野间云雾缕缕飘荡而过,给四周笼上一层轻纱,山脚下的ktv酒店大楼都已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想起颜欣晓窝藏通缉犯的地方,也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布置,齐翌心头的无名火更甚。
更近些,勉强能看见一堆人谨慎但迅速的往这儿走,从轮廓及彼此的站位上看,应该是前来封锁防空洞出入口的特警。
淅淅沥沥的山雨落在头上肩上,合着清凉的晨风,却浇不灭齐翌心头怒火。
雨可能已下了有一会了,土地泥泞不堪,足迹非常明显,齐翌指个方向:“那里,继续追。”
老池应好,边跑边取出对讲机,把情况简要地汇报上去,喊人封山,齐翌绷着脸走在他身侧,追着痕迹往前疾行。
其实都不太需要刻意找痕迹——大概是经常有人来往,硬是被趟出了一条狭长的土路,路上怪石嶙峋,杂草并不是很多。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现在还下着雨,齐翌走得不太稳,但很快,偶尔踩到苔藓打了个滑,也能抢在摔倒之前迅速调整重心,继续向前。
忽然,齐翌脚下一停,并伸手抓住老池的臂弯:“停!他们六个改道了,没在继续沿着土路向前。”
“嗯?”
齐翌抬手指地:“很明显的,地上的足迹中断了,而这块大石头上有几枚黄泥鞋印,石头边的树枝也有明显弯折……他们往这里走了。”
老池没多问,转向就往密林里钻,齐翌跟在他身后,寸步不落。
“刚刚走的那条小路,应该是他们多次来来往往取送器官趟出来的,沿着路走不了多远,肯定就是能通车的路径。但他们放弃了这条道,说明他们没把握逃出我们的包围网。”
“所以?”
“我们打在了对方的软肋上,他们才不得不选择躲进深山跟我们捉迷藏,现有布控设卡的人员不要轻易调动,不然容易出现疏漏,封山只能调派新的人手,或者从大楼里腾出警力。”
“懂了。”老池掏出对讲机,把齐翌的意见报了上去。
他和齐翌的机子在不同的频段上,他负责和王支队等领导联系,齐翌负责和行动组其他特警刑警沟通。
一路追逐,不知不觉就走了两三公里,彻底深入大山,手机和警务通早就没信号了,对讲机的数字集群模式也用不了了,好在他们手里的对讲机都支持多种工作模式,仍能跟其他民警通讯。
一边努力快速地追寻着嫌疑人留下的足迹,齐翌一边谨慎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应该是片次生林,能看出曾经被大面积砍伐破坏的痕迹,但总体恢复的不错,多种多样的高大树木星罗棋布,非常茂密,树下杂草与灌木丛生,覆盖住了曾经砍伐树木留下的木桩,最底层还有大量藓类植物和菌子。
非常趋于原始的环境,让黄月瞳等人留下的痕迹难以遁形,但同时也掩藏着大量难以发现的危险,譬如毒蛇毒虫,凶禽猛兽,还可能藏着黄月瞳留下的陷阱。
相对来说,可能存在的陷阱才是最危险的,不论是ktv大堂忽然开枪的歹徒,还是储备间冰柜里藏着的带摄像头的遥控煤气弹,都足以证明黄月瞳就是个狠辣的疯婆子。
就连伙夫和冒牌货都不敢直接对民警下杀手,她敢,因为她已被逼上了绝路,她绝对犯下了妥妥要被枪毙的十恶不赦的重罪,为了逃避抓捕,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可能萌生了临死前多拉几个人垫背的想法。
越往下追,黄月瞳留下的足迹越新鲜,说明他们离嫌疑人已经很近了,齐翌甚至看见了一小片血泊,以及断续存在的血线。
“他们中有人受伤了,”齐翌精神一震:“是被野兽袭击了吗?”
老池狞笑:“正常,深山老林哪有那么好走的,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他们可能挨不过一个晚上。”
齐翌抬头看天。
山雨已经停了,但树冠上储存了大量水分,水滴仍淅淅沥沥的往下落,他和老池的衣服早就被打湿透了,脸上手臂上被草叶荆棘割开了一道道很浅的口子,又痒又疼。
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小时也走不了一公里。在前面开路的黄月瞳只会走的更艰辛。
又追了半个多小时,老池精神猛地一震,他听到前面传来的轻微动静!
不只是他,齐翌也听到了,两人同时比出噤声的手势,放慢脚步。
老池指指前边一颗大树,打手势说:我去看看,你在原地等我,自己小心。
齐翌点头同意,老池像只猴儿一样麻利地蹿上树,眨眼就爬了十多米,躲在树冠中张目四望,随后沿着树干溜下来,压低声音说:
“果然是黄月瞳!这帮孙子应该是走累了,加上到现在都没感受到我们追踪带来的压力,明显放松了警惕,在前面休息,还我人在割草,可能打算生火烘衣服。”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齐翌打手势:“悄悄摸上去,联络特警跟我们汇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中。”老池在前面开路,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他俩手上脸上又多了好几条细微的印子。
走着走着,老池不慎被只洋辣子蛰了下,他龇牙咧嘴的抽了抽冷气,脸都扭曲了,把那只不知死活的洋辣子拍落在地后抬脚就想踩。
“等等!”齐翌阻止他,在身上翻找一阵,摸出个证物袋,用镊子把那只洋辣子抓进带里,又耗费了些许时间,又在附近抓了十几只洋辣子。
老池不明就里:“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抓虫回去研究?”
“不是,”齐翌解释说:“给他们的,等会找机会把这些刺毛虫甩到那帮歹徒身上,帮受害者收点利息。”
老池目瞪狗呆,却不自觉的竖起大拇指:“够变态,我喜欢,就该让他们受受这种滋味……不过说实话被这玩意儿蛰一下真难受啊!”
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想挠又不敢挠。
齐翌从百宝箱似的口袋里摸出胶带,贴在老池小臂被蛰处,把刺进皮肤里面的细毛清理掉,说:“好了……走吧,给黄月瞳送礼去。”
老池点点头,继续朝前走,但速度比刚刚慢了很多。
倒不是怕又碰到洋辣子,而是他们离黄月瞳已经不远,速度太快发出的动静可能会惊到他们。
很快,齐翌和老池摸到了黄月瞳一行人身后,他俩躲在一颗高大的榕树后边小心观察。
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乔木密度稀疏很多,以齐胸高的狗尾巴草和茅草为主,四周还分散着一团一团的墨绿色不知名灌木。
他们果然坐在此地修整,喝水的喝水,打盹的打盹,黄月瞳坐在一截断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怎么只有五个人?之前在防空洞不是一直都有六组足迹吗?”齐翌有些纳闷,但很快想到冰柜里的那具老人尸体,顿时明悟:“冰柜中的尸体非常新鲜,估计没死太久,看来有一个人被他们料理掉了。
印象中现场没有血迹,尸体被沈文涛拉出来的时候好像也很干净,应该没有外伤,是掐死捂死的?”
思考死因只是习惯使然,齐翌很快放弃,双眼像狼一样紧紧地盯着猎物。
正这时,黄月瞳忽然开口问:“阿伍,你确定躲到这儿,齐翌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放心黄姐,肯定找不到,”被唤作阿伍的年轻人回过头:“我太了解齐翌了,他能力确实很不错,但从没进过山林,这方面经验为零,短时间找不到我们的。”
树后的齐翌浑身微震,瞳孔骤然扩大一圈,目光死死咬住阿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又是冒牌货?
这个团伙,跟冒牌货有关?
一时间,齐翌想了很多很多。
而正此时,阿伍有意无意的四处看了几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嘴上却若无其事的说:
“当然,保险起见,我们稍微休息下最好还是继续往深走点,越过前边两座山,就能彻底脱离齐翌的视线了,到时弄辆车,我们去北贡,齐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黄月瞳忧心忡忡的问:“你真的有把握吗?”
“当然,黄姐你可别忘了,我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啊,虽然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齐翌暗暗tui了声,屁的双胞胎兄弟,他和这帮冒牌货连最基本的亲缘关系都没有。
正这时,又有个中年人跳出来了:“嚯,说的对啊,你可是齐翌的双胞胎兄弟,天知道你是不是跟他联手坑我们?”
“哇三哥,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你居然怀疑我是内鬼?”
“哼,不然怎么解释他忽然设套抓华四的人?怎么解释我们刚聚在一块,齐翌后脚就带人杀过来了?我们当中肯定出了内鬼!”
“好了,”黄姐低喝一声:“还要吵吵嚷嚷到什么时候?想想老二呢的下场!”
“黄姐,我真的怀疑……”
“够了,”黄姐冷冷的剜他一眼:“我们七兄弟,罪最重的就是阿伍,杀人越货挖器官的活计大半是他在干,也是他一直做我们和东家的中间人,内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
我怀疑是华四背叛了我们,你也看到了,齐翌就不是个正常的刑警,他手段比土匪还土匪,华四扛不住也很正常。”
中年老三没话说了。
就在他们吵嚷时,一小队特警已摸到他们身后,与齐翌和老池汇合。
但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一直挂着微笑的冒牌货阿伍忽然绷起脸,猛地站起身喝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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