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他呻吟一声，想要蜷缩起身体。
“别动。”
腰窝被按住，顾梦动弹不得，他听出那是崔渊的声音，忍住没有抵抗。下一刻，有什么清清凉凉的液体被轻轻涂抹在痛处，大大舒缓了灼痛。
顾梦已经看出自己和崔渊正在马车里，而且是原先那辆马车，他安心了许多，舒服地眯起眼睛，懒懒问：“大人，我的伤口裂开了吗？”
“化脓了，把这个抱着，我给你包扎。”崔渊上好药膏，拿了一个靠枕给顾梦。
崔渊略带沙质的声音其实很容易给人安全感，特别是在他不板着脸，语气温和的情况下。
顾梦抱着靠枕趴好，上半身悬空着有点凉飕飕。
诶？我衣服呢？
刚才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加上背上的疼痛夺去了大半注意力，他竟没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而在他刚刚意识到的同时，崔渊微凉的手推着纱布，慢慢滑到身侧敏感的皮肤上，引起满身毛孔倒竖！
顾梦脑中跑出来一只尖叫鸡，疯狂地大肆尖叫：啊啊啊！他光着身子，上半身全裸，一丝不挂，趴在崔渊面前！！！
他，顾梦，一个女穿男的穿越女，穿越五年，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看光身体！
顾梦的脸和身上露出的所有皮肤都成了虾红色。
他想爬起来，又被崔渊按住，他急得快哭了，语无伦次道：“我自己来……师兄……不，大人，太麻烦你了……我能行，给……给……给我吧。”
“给你什么？”
是错觉吗？为什么觉得崔渊的语气不大对劲？顾梦看不到崔渊的表情，却能听得出他语气中带着逗弄意味。
顾梦已经隐约认识到，崔渊本人并不像表面那么正儿八经，时而有些恶趣味，但他居然调戏自己这事儿还是突破认知，顾梦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给我纱布……”顾梦咬了咬唇，又用右手艰难而小心翼翼地去够崔渊手中的纱布，然后指尖碰到了指尖，下意识飞速退开。
好像有点酥酥麻麻的。
顾梦被这个发现震惊到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四年前，和那个清冷神秘的女子牵手时，难道自己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人吗？
在顾梦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时，崔渊也是迅速收回了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和埋着头的顾梦，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
“那你自己来吧。”崔渊将纱布放下，起身坐到座位上。
顾梦听他语气温度比平时冷了好几度，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不识好歹。
这可是崔渊，他能亲自为他上药包扎，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如今这一下，好像又被他给疏远了。
不过让崔渊给光着的他包扎，他想想还是很难接受，有些友情不是自己能拥有的，还是认清现实吧。
顾梦坐起来，尽快将纱布缠好，穿好衣服。
然后回过身道谢：“多谢大人多次治伤救命之恩。”
崔渊坐着看书没有理他，顾梦唱了个独角戏，硬着头皮把客套话讲完了。
车厢里气氛实在有些压抑，顾梦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看车子也没在动，犹豫了下，想出去找老乐他们了解情况。
刚起身，却被崔渊叫住：“别乱跑。”
“我就去找……”
去车门口应该不算乱跑吧，顾梦想要解释却又被崔渊打断了：“有什么事问我，你不能受冷，少走动。”
顾梦只好乖乖坐下来，仰头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今晨庐州官府和卫所已接手，山匪一网打尽，抓捕归案。”崔渊言简意赅。
“原来只过了一日……昨晚那场火是怎么回事？”顾梦最好奇这个。
“我找人骗他们在水源中下了迷药，他们第一批来抓人踩了陷阱，第二批以为里面有埋伏，纵火，反把第一批人烧死。”
崔渊淡淡的简单几句话，隐去了许多细节，掩藏了里面的惊心动魄和惨烈情状。
顾梦觉得让他们自己烧死自己人挺爽的，一次烧死那么多人，也觉得有些残酷，但那些是大恶之徒，也不值得让人同情。
崔渊这决断力和魄力真是绝了，一看就是成大事的人！
顾梦由衷赞叹：“大人真是智计无双！”
崔渊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甚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让顾梦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他犹豫着问：“大人为何独自去冒险，此事其实带上唐空或者不来不去他们也未尝不可。”
崔渊轻嗤一声，没有回答。
顾梦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读书人的桀骜和野性，他好像喜欢独自去做那些冒险之事，或者说，他并不认为自己一个官员不能去冒险。
崔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梦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此刻却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且再也甩不掉。
在书院时，崔渊是一个榜样标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学子们提到崔渊，即使是那些颇为骄傲自负，也不敢公开在嘴上占一句便宜。
即使崔太师过世，崔家无所依仗，孙宏业也只敢趁崔渊不在设计彭季怀，他回来了，就全都成了鹌鹑。
崔渊入仕后，他也曾听说他甚受皇帝器重，人人称羡。
顾梦就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刻板印象中的强者，一个必然会影响这个国家命运的大人物，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但这次巧合下的重逢，让顾梦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依旧优秀得不似常人，但总觉得离得更近了，就像教科书里的名人突然成了他身边的人那样。
顾梦决定对崔渊转变对待方式，不能再当做平面的纸片人，要像普通人一样去相处。
顾梦胡思乱想间，崔渊似乎以为他没有回答让顾梦尴尬了，毕竟谁能猜到顾梦那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呢？他语气和缓了些，回了一句：“不是什么难事，一人足矣……你不必担心。”
顾梦笑了：“嗯，以大人的能力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我见识有限，便觉得是千难万险，明白了以后便不会担心了。”
崔渊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顾梦解释：“明白不能以己度人，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企图约束您的行为。”
崔渊皱了皱眉头，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