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情很好,某日带着刘备去拜访杨彪与他商议一些事情的时候,卢植就拿这件事情打趣刘备。
“为师与你相识数载,你可从未与为师说过你擅长五言诗与七言诗,能写出如此瑰丽诗句,玄德,你让为师好生惊喜啊,你可知近来有多少人求着为师收徒的?”
卢植是看刘备越来越喜欢了,觉得这个弟子给他带来的惊喜和面子越来越大。
现在很多人见到卢植都称赞刘备,连带着称赞卢植教导有方,顺便询问卢植有没有进一步收徒的想法。
卢植对此只是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将一心处理政务,为国家服务,不再收徒了。
刘备就是关门弟子,没有下一个。
家中有子弟尚未拜师的人家就没有不为此感到遗憾的。
刘备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觉得好笑。
“老师授业,学生学习,但也要自省,自我长进,尽可能学多一些东西,老师,学生可是怀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想法跟随老师学习的。”
卢植扭头看了看刘备,而后仰天大笑,连连拍着刘备的肩膀,点头称赞刘备的豪情壮志。
等到了杨彪家门口,卢植亲自叫门,叫开了门,看门的门房却说杨彪不在家中。
卢植觉得奇怪。
“明明与文先约好了,怎么他就不在呢?”
“这……小人也不知道……”
卢植顿时觉得很郁闷。
今次赴约,他觉得天气好,特意没有乘车,还是走过来的,正想着讨口水喝,结果杨彪却不在家。
于是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刘备。
“这杨文先若没有个正当理由,怕是要欠下一顿好酒了。”
刘备只能笑笑,与卢植踏上归途,离开之前偶然一回首,见着杨彪府中的一朵杏花伸出了院墙,开的艳丽。
刘备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他对卢植低语几句,卢植眼睛一亮,大笑出声,连连称赞刘备才华横溢。
于是不几日,一首【访杨文先不遇】就在雒阳城中流传开来。
诗曰【应怜屐齿印苍苔,久扣朱门人未还,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刘备对这首诗做了一些改动,直接更名访杨文先不遇。
前两句倒是无所谓,但是后面两句实在太有趣,不仅将无形的春色化作有形之物,甚至有点俏皮的意味,为人所津津乐道。
没有任何争议,如此生动有趣乃至于俏皮的诗句,一定是刘玄德的作品。
雒阳士人们被枯燥乏味的拙劣诗作所伤害的内心终于得到了刘玄德大作的滋润,顿感美妙无比,如饮杜康,连声赞叹,很快把这首诗传遍了整个雒阳。
杨彪在官署听闻这首诗,恍然惊觉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顿时大为愧疚,赶快前往见卢植,向他表示歉意,又表示要重新邀请他去家中做客,以表歉意。
卢植大笑着答应。
当然,这次还要带上刘备,两人一起出席,赴杨彪的约。
这一次杨彪不仅在家,还亲自出门等候。
见了刘备,杨彪笑道:“玄德一首诗,叫整个雒阳的人都知道我怠慢了子干,说不定连带着后人都要知道了,玄德啊,你可真是才华横溢啊。”
杨彪这话是笑眯眯着说的,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于是刘备便笑道:“杨公本就要名垂青史,备偶作注脚,稍微添加颜色,后人再看杨公,一定倍觉有趣。”
“哈哈哈哈哈!”
杨彪大笑,看刘备越发顺眼,便迎卢植和刘备进入府中,好酒好菜歌舞侍女一样不少,尽显三世三公弘农杨氏的风范。
刘备吃吃喝喝,十分愉快,不知不觉就把东西吃光了,杨彪见了,大笑,又让人给刘备上了一份食物,刘备毫不客气,再次吃光。
“玄德好胃口!”
杨彪认为自己府中食物口味优秀,客人认同,喜不自胜。
酒过三巡,杨彪让人撤下空荡荡的餐盘,上了甘甜的饮料和果品,把下饭的歌舞变为消食的雅乐,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曹节病了,听说病的还挺严重,好几日没有来尚书台了。”
卢植端起饮料喝了一口,摇头道:“天子居然以宦官为尚书令,早前吾等也是没想到,若不是为国出力,谁又愿意居于宦官之下呢?”
“尚书台到底不是什么正规官署,皇帝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偏偏地位重要,职权甚重,吾等又能如何呢?”
杨彪叹了口气,摇头道:“只能说吾辈无能,不能匡扶天子,以正朝纲,只能任由阉宦作祟,无可奈何,唉……”
卢植一时间也感觉非常无奈,连连叹息。
刘备埋头吃水果,对大佬们的交谈没有插嘴。
宦官秉政这种事情,对于士人来说当然是非常不利的。
更别说是实行党锢之后的东汉,士人处境非常不利,宦官秉政的情况越发严重,现在连外戚都被宦官染指,眼看着三位一体的完全体皇权再次闪亮登场,要说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如此政局,之前宦官们试图挑动今古文之争的努力都没有成功,无论是今文学派还是古文学派,在没有充分利益的前提下,面对完全体皇权的威慑,都还是能拎得清的。
就眼下局势来看,宦官势大,皇帝刘宏信任宦官,又开鸿都门学,培养保皇阉党文人势力,在外出任郡守、县令等等官员,与士人官员争权夺利。
鸿都门学一开始只是刘宏为了满足自己的文艺范儿而设立的学府,可是发展到后面却被宦官们掌控,如今俨然成为了宦官们培养自己党羽的途径。
且在宦官们的推动下,皇帝刘宏还时不时搞一出【鸿都门选】,从鸿都门学里面选择宦官们满意的人选出任官职,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士人对行政职位和行政权力的垄断。
如今士人的势力的确是被皇帝严重压缩了,士人们所能掌握的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后的优势就是文化优势和舆论优势,这也是最无解的死局,是刘宏难以动摇的部分。
掌握儒家学术的解释权,士人就立于不败之地,皇帝只能打压,不能彻底驯服士人,一旦人亡,必然政息。
刘宏有昏庸之名,但是在刘备看来,如果这些事情是刘宏自己的意愿,那么他绝对算不上昏庸,只是东汉王朝积重难返,各种积累的弊端实在是太严重,他回天乏术。
不过就目前的一些情况来分析,刘备更倾向于刘宏真的只是宦官们扶植起来的吉祥物和样子货,包括第二次党锢之祸在内的一系列打压士人的手段都不是他的本意。
当时他才十三岁,还没有接受过完整的帝王学教育,当皇帝没多久,要是那么迅速就能看穿皇权危机选择联合宦官对抗外戚,那还真是天纵之才了。
嬴政十三岁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牛逼。
而他后面所做的一些为了享乐才会做的事情也充分体现了他根本不具备什么高超的政治手腕,更像是被人推着往前走一般。
当然,刘宏没有那个能力,而在座的两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经学家,显然也没有革自己的命给大汉王朝带来新生的觉悟。
忠诚,忠诚于什么呢?
是刘宏,还是大汉王朝,还是自己士人的身份,亦或是荣华富贵的生活。
刘备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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