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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航运将符文巨人搬运上岸,群山中便立刻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音,带着独特的间隔停顿和连绵回音传向远方。与此同时,两个身体褐黄的山丘巨人从悬崖和山坡上奔行过来。他们身躯胖大,裸露的肚皮上下弹跳,但是他们的整个身体也能像皮球一样挂在山崖上蹦跳前进,比岩羊还要灵活数倍。很快他们就来到费奇面前。

“告诉你们的国王焦洛,我们已经将塔塔救回来了。”雅卡在费奇的示意下对巨人们说道:“快点支付报酬,我们的时间有限!”

“看样子他像是死的,我们……”

山丘巨人的脑子的确不太灵光,这样的狡辩或许会影响其他人,但是魔鬼根本不为所动。雅卡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是国王焦洛吗?”

于是山丘巨人开始叫嚷,说着“这里是巨人的国度、我们是这里的统治者、所有生灵都必须服从巨人”之类的废话。雅卡时不时以嘲笑应对,做出很喜欢这种口头对抗的样子。但是魔鬼们早就趁这个时候巩固了阵地,并将侦查和防御哨位向四周扩散出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支四十名巨人的队伍从山中出来,浩浩荡荡向河边聚集。领头的是三名符文巨人,只有与山峰相比,他们的体型才不会显得那么庞大。随着他们靠近,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巨石滚落和山体滑坡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其实巨人们习惯山地环境,完全可以不伤草皮地在悬崖上行动。他们故意如此声势浩大,就是为了给魔鬼们一种震撼。

只是刚刚完成了一场非常成功的突袭战,费奇的魔鬼们充满了战斗的热情,巨人们的震撼行动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作为邪恶的代言人,魔鬼们首先会履行契约,但在完成后也不乏立刻开始突袭,以残酷无情的态度杀死前合伙人的事情。所以,魔鬼们一直处于战斗准备当中,杀就是杀,才不会浪费时间玩震慑敌人的把戏。

巨人们靠近了,从他们快速散开抢占高地的行动来看,他们也在防范魔鬼。一个尤其强壮的符文巨人站到雅卡面前,他剃着光头,但是有大把白色胡须,梳成十六根辫子垂挂下来。每一根胡须辫的末端都是深红色,那是按照巨人习俗用敌人鲜血染色制成的。每一根血辫象征着两百个击杀,或者征服一个万人以上的城市。费奇希望是后者,这样巨人就会更有钱一些。

“角魔,你果然将我的塔塔送了回来。只是他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焦洛蹲下身子,然后还要低下头,仍然比雅卡要高上一些。他俯视着面前三十多只魔鬼,褐色的眼珠微微颤动,似乎是在观察评估眼前这些魔鬼的实力。“我的塔塔必须是完好无损,我才会支付你们报酬。”

“他的确完好无损。”费奇说道。

“这只契约魔为什么敢插话?”角落用力一挥手,巴掌从雅卡身边划过,重重拍在自己的胸膛上。“啪!”一声巨响伴着狂风扫过,符文巨人举手投足间充满的可怕破坏力表露无疑。雅卡身后的翅膀微微晃晃,毫不费力地保持了平衡,而费奇一晃都没晃。

“灵魂契约在我这里,而且我可以代表领主说话,所以这件事当然有我的发言权。”费奇右手一扬,一份闪烁着金光的卷轴出现在手掌中。巨人焦洛并不需要仔细阅读,他的灵魂一阵悸动,已经毫无怀疑地确定了那份灵魂契约的真实性。

“我允许你说话了。”焦洛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看向费奇,尤其是他手中紧紧攥着的灵魂契约:“按照契约,将我儿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你们就能获得承诺的报酬。”

在交易的这一步,费奇并不担心巨人们违反承诺。灵魂契约的威慑力还是很强大的,符文巨人们天生邪恶,让他们也无法获得天使的帮助,便无法用救赎的方法来对抗灵魂契约。所以,费奇收回让符文巨人保持沉睡的法术,让这个巨人王子慢慢醒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立刻进入战斗戒备,想都不想便朝离他最近的魔鬼挥动拳头。焦洛国王嘴角浮现出笑意,内心骄傲,这样活蹦乱跳充满斗志的符文巨人才是他的儿子!在陌生的地方遇到陌生的人,先把拳头挥动起来,剩下的事情肯定比挥拳之前好办,这是符文巨人的处世哲学!

费奇并不在被攻击的范围内,不过他早有准备,右手挥动之下,一个空间裂缝出现在巨人的拳头前面,将那个比攻城锤还要恐怖百倍的东西传送到其他地方。原本处于拳头前的冰魔已经抬起双臂做出格挡的动作,惊讶地发现巨人的“手断了”。他嘿嘿一笑,振动翅膀,拉开距离。

巨人王子疑惑地收回拳头。除了一拳打空之外,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匮乏的法术知识让他无法理解空间裂缝格挡法的厉害之处。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准备再挥出一拳,此时雅卡吼了一声:“再来第二拳,便是你装糊涂想要攻击!巨人准备用这种方式撕毁协议吗?”

“住手!”焦洛国王紧跟着大喊一声,于是他儿子只得让第二拳半途而废,悻悻然地收了回来。“过来吧,回到族人身边,我们还有更多的战斗要做。”

很显然,巨人王子有些意犹未尽,他以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周围的魔鬼,故意甩着胳膊大摇大摆,以碰瓷的态度从魔鬼中间走过去,回到父亲身边。他首先挨了两巴掌,听起来声音很响,脸也很红,但是精通折磨拷打之道的任何一个欲魔都能看出来,这两巴掌根本留不下伤口。“去找哈满,让她检查一下。”

对方肯定要验货,这也在魔鬼的预计之中。符文巨人的法术能力并不强,他们的侦测和医疗咒语原始而简单,很难找出费奇用转心魔能力隐藏起来的控制咒语。

等着巨人的施法者——也不确定是萨满还是牧师,因为不知道那家伙手里的标志是图腾还是圣徽——等着她详细将塔塔全身检查一遍,甚至连嘴唇内侧和鼻孔都查看一番后,终于确认符文巨人王子是完好无损的。

“跟我来,我付给你们报酬。”焦洛国王一挥手,让魔鬼们跟上。

费奇跳到一只冰魔的肩膀上,将它当做坐骑率先跟了上去,雅卡带着其他魔鬼跟随在后。大河边的魔鬼侦查哨并没有移动,它们要守住这块地方,以便呼唤冥河航运将大家带走。

巨人们跟着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分开了,只剩下焦洛国王与塔塔王子。“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只有我的直系亲属可以去,你们属于特例,知道该怎么做吗?”

“契约里规定,不以任何方式透露符文巨人宝库的位置和库存。魔鬼一向遵守契约,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哼。你们虽然是另外一路魔鬼,但魔鬼和魔鬼之间根本没有差别。拿了报酬后就从我视线里离开,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费力辨认你们的脸。”

“请务必不要辨认,尽情地随便打。”费奇展露出魔鬼的笑容:“如果可能,还请你们进攻地狱呢!自从恶魔被收拾了,我们彻底闲得发慌。”

符文巨人国王哼了一声,“口舌的本领很好,是个称职的契约魔,仅此而已。”

他们翻过三十多个山头,已经深入到群山的核心地段,来到一处缺乏植被的贫瘠之地,然后停了下来。费奇从冰魔的肩膀上跳下,一落地便皱了皱眉,俯身将手掌放在遍布沙砾的山岩上。角魔雅卡见状立刻开始戒备,不过费奇拍了拍手,笑着站了起来:“这里的确有黄金的感觉,数量巨大,连元素环境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这里最多只能有草,什么树也长不起来。”塔塔说了一句,就被他的父亲瞪了一眼。

“今天也让你过来,是要你知道部族为了你的错误付出多大的代价!从今天起,你的战利品和收入都将首先用于补偿损失!”

“嗨,不就是多去劫掠一些吗?给我一个小队,我很快就能抢回来!”

费奇飞到空中,站在两个巨人中间:“如果你们以后有劫掠的工作,我们也可以接受雇佣。不过先把报酬付了,才会有下一次,好吗?”

焦洛国王一摆手,动作好像驱赶苍蝇,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巴掌打到费奇身上。随后他在山石上的特定位置用力锤击,同时催动血脉,让隐藏在皮肤下的符文闪闪发光。当符文亮起时,巨人便可以使用简单的法术,甚至可以让自己进一步变大。而焦洛国王便是如此,他身体膨胀,变成顶天立地的巨人,然后伸手扣进山体之中,用力向上掀起。整整一侧山坡被他掀了起来,露出下面巨大的空洞。

费奇满头是汗,他原本以为这里会是某种法术机关,会在接收正确密码之后自动让开通道的那种,没想到是靠蛮力搬运的井盖子。不过巨人搬动的这块“井盖”非常坚固,完全没有自行崩解的迹象。费奇绕到内侧查看,发现它其实是一块布满了矿脉纹路的山体。

符文巨人没给魔鬼们留下化验检查的时间,一等放下井盖,就带着他们向下走去。他们从高山内部走入地下,消失的光线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只是更深处传来的一声声嚎叫令人疑惑。很快,随着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手持全金属长矛的巨人冲了过来,他们见到焦洛国王后立刻放低武器,驯服地跪下。

这是两个畸形的巨人,它们极端驼背,弯曲的脊椎几乎是个半圆,肩膀后面还有类似驼峰的瘤子。驼背巨人双臂能垂到地上,双腿和鸡一样向后弯曲,与其他巨人完全不同。它们的眼睛又细又窄,在黑暗中放射出乳白色的微光,显然是适应了地下的环境。从它们身上散发出非常浓烈的味道,并非是体味,更像是某种炼金药水。

“称一称他的体重,然后拿出十倍重量的活黄金。”焦洛国王说道。

“活黄金?”费奇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立刻问道:“你准备更换报酬物吗?”

“我们的黄金与你们不同,你们见到之后就明白了。”国王也不着急解释,而是带着他们继续深入下去。

又向下走了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溶洞呈现在众人面前。这里有地下岩浆流淌,而在另一边则有条暗河,一水一火的包夹中央是一块平坦的空地,三十多只金黄色的龙便栖息在那里。它们如同山羊一样被链条捆住脖子,每一个的翅膀和腿都被砍断,唯一的移动方式是用被捆绑的前爪在地上蠕动爬行。之前听到的哀嚎声正是这些金龙发出的,它们在看到魔鬼之后,眼睛中流露出更加绝望的神情。不过费奇注意到,这种绝望只出现在体型更大、年龄更老的金龙眼中。那些年轻些的,目光中只有麻木。或许从一开始它们就没有自由自在地飞行过,没有比较就不会有那么深刻的痛苦。

“这就是我们的活黄金,”焦洛国王骄傲地说道:“这些金龙属于一个特别的分类,是真正的黄金龙。我们给它们喂食这种炼金黄金,它们就能长出黄金鳞片来。你来看看成色!”

他走到金龙面前一只手按住龙脖子,一只手直接抠着龙鳞,啪咔拔下来一块。那只金龙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敢哀嚎,更不要说反抗了。费奇于心不忍,但是表情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同情。他伸出手,接过那片还沾着血的龙鳞。

从手感材质上说,沉甸甸的龙鳞有一半的厚度的确是黄金,形成一层额外的保护壳,另一半才是普通的角质龙鳞。这是一种类似复合装甲的防护鳞片,虽然不知道能提升多少防御力,但从价值上说,这些能产生黄金鳞片的龙确实可以被称为活黄金。

“如果延长生长时间,整片鳞都可以是黄金的,那时候取下来直接熔炼就可以了。我要给你的就是纯金鳞片。”焦洛国王指了指角落的几个箱子,说道:“那些箱子加起来有七百吨黄金,然后我再给你几只活黄金龙,告诉你怎么饲养。你的领主收到这样的摇钱树,一定会大大奖赏你的!”

“怪不得你会是这个世界最富裕的巨人国王,”雅卡省去了之一两个字,算是拍拍马屁。“你支付给魔鬼雇佣军的黄金就是这样来的吧?”

符文巨人国王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他心里惦念着灵魂契约,因此一直看向费奇,问道:“你觉得这样的支付方法怎么样?”

“我需要与领主大人沟通一下。”费奇拿着黄金,心里一直不怎么踏实,他要好好思考一下。“不用担心,我不需要离开,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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