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黄豆种完,农忙暂且歇会。菊花她们嚷着到镇上赶集。
地窖里还藏着半箩筐生姜,想留点出来自己吃,便全部拿到镇上卖。
陈绣花因为家明常到山里面转,挖得许多野山药,也趁赶集日拿到镇上卖钱。
清早起床,她就到隔壁菊花家,问她煲何首乌没,到时给一半烫水她洗头,她懒得煲了。
菊花说你有空你自己煲,她还要去羊圈帮忙照料,有几只母羊生羊羔。
陆明泉也想牵两只公羊到镇上卖。
陈绣花说生羊羔倒比生孩子要紧,有点不高兴,自己回屋忙去。
陆景川起床就问他的白衬衣放哪里,他今天得早点到镇上,继续给家明物色女子,看看街上走动的女子那个俊俏。
上次相中的梁羽生大女儿作罢,万一家明当真是梁羽生的亲骨肉,那还得了。
陈绣花在屋里找来找去,还是找不到老公的白衬衣。
陆景川就发脾气,说她做事有头无尾。
“明明洗干净放柜子里,难道它自己长腿跑了。”陈绣花说。
“你才会跑呢。”陆景川骂。
“我有腿当然会跑。”
陈绣花继续翻柜屉里的衣服,想不到翻出一些陈年旧物。
她举起一条红色小裤衩问陆景川是谁的。
“不是你的么?”
“呸,我从来不穿红色的。”
“管那么多,放在咱衣柜就是你的。”陆景川粗声粗气地说。
陈绣花多说一句,他都不耐烦。陈绣花想起菊花也穿过红色的,日常看到她晾在院子外面。
再看那条裤衩不知藏有多久,颜色旧了。
她心里十分纳闷,莫非是大风刮来的。
老公白衬衣找不到,只好穿一件蓝色的。陆景川还不满意,说天气热穿白色显得凉快些。
黎招娣见大伙都有东西拿到镇上卖,她家里倒没什么值得拿去的。
要卖也轮不到她,她公公最爱捎东西到集市的。
自己不拿点庄稼去卖,显得不合群。她在家里转两圈,决定挑两只大南瓜去。
村里妇女都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三五成群去赶集,也是平日里她们最高兴的日子。
那一天她们暂且摆脱土地的束缚。
很多人去镇上就是她们去的最远的地方。
小小的镇依然四周环山,一条河流穿过街道,一座石桥把街道连接起来,街道的名字便有桥南桥北之分。
镇上办公的孙维就住在桥北。
来到镇上是上午十点,菊花,陈绣花,黎招娣她们来到街上,就在街边依次陈列自己的农产品。
黎招娣担心卖不掉南瓜,一去一回挑回家怪累的。
菊花嘲笑她,南瓜值多少钱,还不够吃一碗云吞,还不如拿着草药出来卖。
三个妇女谈着话,镇上那个胖女人,睡弹簧床的“墩姐”,大摇大摆从她们身边经过。
每次看到她,菊花她们就想,这个人得吃多少粮食才长出一身肉。
墩姐看到有好姜,便难得蹲下问价钱。
菊花说五毛一斤,墩姐说贵,别人只买四毛。
菊花说她这是老姜,并表明姜还是老的辣,一直藏在地窖里,保存得好好的。
墩姐拿起姜,反复擦看,看着比巴掌还大的姜,她一根一根掰断,弄掉上面的泥土。
菊花只以为她想减重,只见她掰完一块,又掰另一块。
“你要买才掰,不然不能掰的。”菊花严肃地说。
陈绣花和黎招娣也附和,说掰断难卖出去,自家吃也吃不赢。
墩姐只顾掰,连掰三块大姜,最后说太老了,她要嫩姜。
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想走人。
“你不买吗?”菊花问。
“买啥,我要的是嫩姜。”
“不买你掰断干嘛,手痒了。”
“掰断又咋啦,乡下婆。”
“掰断就得买。”
菊花生气拉住她,不让她走。谁知墩姐仗着自己吨位重,一甩手便推倒菊花。
陈绣花和黎招娣看着自己同村姐妹被人推倒,也上前拦住墩姐,不让她走。
“得把姜买了再走。你这样掰断,人家拿回家一时也吃不完。”黎招娣说。
“乡下婆,赶紧找个野男人生个娃,坐月子不就能吃完咯。”墩姐说。
“死肥婆,你骂人。”
“说谁是肥婆。”
“说你呢,死肥婆,死肥婆。”黎招娣叉腰骂。
这时周围已站满一群人看热闹,听到黎招娣骂死肥婆都哈哈大笑。
墩姐恼怒成羞,又开始跟黎招娣打起来,菊花她们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三个女人打一个胖女人,终究推不倒墩姐。
陈绣花急中生智,赶忙搬起一只南瓜狠狠砸到墩姐的头,墩姐哇哇叫。
周围人给予阵阵掌声,他们都觉得墩姐欺负人。
黎招娣见状,也不敢落后,赶紧抱起另一个继续砸下去。
谁知这一砸,不得了,墩姐像只大象一样,倒在地面上。
众人哇然一片,纷纷说出人命。
菊花她们顿时吓得脸色发青。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陈绣花说,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菊花拿起地面的姜,陈绣花收拾好山药,就准备离开人群。
可是她们却被人拦住,说弄出人命想跑。
这时一位年长男人的蹲下身子,伸出手试探鼻子。
只见那个男人说:“还有呼吸,没死呢。赶快帮忙抬到医院去。”
人群中有人说何须去医院,泼碗水没准就醒过来。
黎招娣赶紧拿出家里带来的水,往墩姐脸上泼,可是墩姐没有动静。
人群中又有人说:“水怎么行呢,泼盘马尿肯定能醒,没有马尿,童子尿也可以。”那人说完哈哈大笑。
这时刚好孙维和邵东阳巡逻,他们看到街道有人聚众围观,赶紧冲进人群,蹲下来为墩姐人工呼吸。
孙维因为跟墩姐比较熟,较为心切。
果然通过人工呼吸,墩姐慢慢醒过来。
她看到年轻的帅哥帮她人工呼吸,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相信。
她装作醒不过来,再次闭上眼睛,孙维是热心肠,顾着人工呼吸。
谁知墩姐伸出舌头,把孙维吓一跳,瘫坐在地上。
邵东阳在一旁哈哈大笑,说自己同事很敬业。
墩姐缓缓睁开眼睛,问她在哪里,娇滴滴伸出手要孙维扶起她。
邵东阳遣散周围人,说没什么好看的。邵东阳认出菊花她们是跟梁玉珍同村的,便小声问梁玉珍没来赶集吗?
菊花她们只摇摇头,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墩姐还要跟三个女人算账,但她们认为墩姐掰断姜不买有错在先,怪不得她们。
邵东阳对墩姐说,既然掰断别人的姜,就全买了吧。
墩姐看一眼邵东阳,张口说:“你说的不算,除非他说。”
她指着孙维,孙维正找水漱口。
“要不吃块生姜,去腥。”黎招娣对着孙维喊。
邵东阳忍不住哈哈大笑。墩姐指着三个乡下婆,生气地说:“四毛一斤我就买。”
菊花赶紧把掰断的姜收集起来,却发现自己没称,少不得到隔壁那里借。
“不用称了,最多四斤。”墩姐说。
“四四十六,一块六毛。”菊花说。
墩姐扔下钱,拿起姜就走,她拉着孙维要他到屋里坐。
“去吧,她屋有弹簧床。”邵东阳向孙维做个鬼脸。
菊花认真数着那些一角五毛钱,发现有一张五毛钱缺一个角,顿时快乐不起来,但那肥婆已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