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阳踏入牡丹闺房时,月亮已爬到树上。
牡丹是在等他,又不全是,她在灯下刺绣。
邵东阳走进来,她头也不抬,只是问把便宜给丫头没。
邵东阳谦虚地说,不知是她占我便宜,还是我占她便宜。
“怎么,附属赠品你也上心了。”牡丹抬头冷笑。
“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会是一件赠品呢。”邵东阳说。
“你喜欢上她今晚就在她房里过夜。”牡丹生气地说。
“她不是被我打伤了嘛,好不容易哄她睡着呢。”
“她不睡着,你都不会来我这。”牡丹把绣花针搁下,没心情再绣下去。
邵东阳不跟她吵,靠近她看看绣了什么。
“你把温柔都给丫头,剩下一些残渣给小姐,你这样做是人吗,主仆不分。”
邵东阳听见牡丹呵斥他,心里也恼火,他粗鲁地说:“我身上没有温柔,只有强硬。”
“没温柔你还帮她涂两次,白天在湖里,非要按我的头到水底,极其粗鲁,怎么对一个丫头就如此细心。”
“在湖里还不是因为开心,就那么一会儿你那么大意见。”
“我被呛到了,你知道吗。”牡丹回想起来,仍感到十分委屈。
邵东阳不想跟她争辩,夺过牡丹手中的刺绣观看,只见是一朵花,该是牡丹花,还没绣完,但完成那一部分显得十分立体,像开在春天里的花朵。
“要不我来绣两针。”邵东阳笑着说。
“就你那粗手大脚,怎拿得住绣花针。”牡丹把刺绣夺过来。
邵东阳知道古代有四大名绣:苏绣,湘绣,粤绣,和蜀绣,而苏绣以精细素雅出名,是四大名绣之首。
苏绣代表作是双面绣《猫》,其中用了二十多种颜色的丝线把猫的眼睛绣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邵东阳看牡丹的样子,从背后抱着她,小声地问:“你不喜欢男人粗手大脚吗?”
牡丹想甩开他又不够力气,就拿起绣花针吓唬邵东阳,针还没刺到他手上,邵东阳赶紧松开手了。
牡丹看他害怕的样子,转怒为喜,笑哈哈地说邵东阳是胆小鬼。
邵东阳觉得这里女人喜怒无常,开心时又是一副天真无邪样子,恨起来时差点把人吃掉。
“要不我们上床睡觉,共度良宵。”邵东阳说。
看着牡丹倾国倾城貌,邵东阳又想抱着她睡觉。
“刚从丫头那里转场过来,不需要缓缓。”牡丹假装关心他,实则语气充满嘲讽。
“我喜欢一鼓作气,要不你唱首曲子给我听。‘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邵东阳不等牡丹开头,他自己竟学着戏曲的腔调哼起来。
牡丹听得入神,许久缓过来,赞赏地说:“想不到你这个人也不是粗手大脚的人。”
“怎么你感动了?”邵东阳笑着问。
牡丹却不动声色抹眼泪,邵东阳问她怎么了。
良久牡丹缓缓地说:“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爱情,倾国倾城又如何,再美丽的花朵终究会枯萎。”
“每年夏天进来那么男人,没遇到一个称心的吗?”邵东阳问。
他突然想起地窖那副冰冷的尸体,打一个冷颤。
“所有男人都为色而来,有多少会付出真心。”
“色得来容易,自然不会珍惜。”
“你直接说我们随便好啦,干嘛拐个弯来骂我们。”牡丹又生气了。
“也不是说你们随便,不过你们保持如此状态,对我们男人挺友好的。
爱情可遇不可求,那就算了吧。这样开开心心拥有不就挺好的。”邵东阳说。
说起爱情,邵东阳也不曾遇到,他以为遇到梁玉珍是遇到爱情,
直到发现她腿间有颗红痣,他想张嘴去咬,甚至用烟头去烫,才发现那不是爱情。他只是简单想占有,安抚内心的野兽。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邵东阳又轻声哼起来。
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日夜不停地撞击,邵东阳或许有颗纯洁的心,去遇见爱情。
现在他知道今生也不会遇到爱情了,但凡有点爱情的苗头,他都想用烟头摁灭它。
堂叔站在路边等妈妈下班那情景,他想起就抓狂。
他跟女人村的女人一样,内心一片荒芜。
堂叔最后生了十个孩子,别人问他为何如此能生,他脸上没有一点喜悦。
有一天堂婶不愿意再生了,她指着堂叔骂:“我不过是你娶回来发泄兽欲的工具。”
爸爸妈妈搬走后,堂叔依旧每天在妈妈下班那条路徘徊,等不到妈妈,他便回家扒光堂婶的衣服发泄。
堂叔还恨婆婆,他的母亲。他怪她搅黄他的婚事。
堂婶知道堂叔心里还有妈妈,她不好过时,给远方的闺蜜写信。
信里她写到她和堂叔如何恩爱,堂叔的手怎么抚摸她的身体,堂叔睡觉时又怎么抱着她。
妈妈每每收到堂婶这样的信,嘴唇发抖,因为堂婶说的是真的。
没结婚前,妈妈跟堂叔谈恋爱也是如此待她。那双大手曾爬过她的身体,如今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
虽然早已是事实,但从字行间透出来,仍令人窒息。错过爱情错过一辈子。
妈妈常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为何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她便想收拾行李出走,爸爸知道后发疯去追她回来。
每次妈妈离家出走,爸爸晚上准能把她抓回来,因为妈妈只奔同一个方向。
出走一段时间,妈妈便又能好好过一段日子。
可是每次爸爸抓她回来后,直接就把她推进房间。
邵东阳便又听到那熟悉的撞击声,即便捂着耳朵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爸爸还骂妈妈,后来他懒得骂了,回来就直接扯烂她的衣服
邵东阳躲在门外,目光投入门缝里,看到妈妈像一块木头,任由爸爸蹂躏,汹涌澎湃。
正如堂叔在路边等不到妈妈回到家撕烂堂婶的衣服时,同样汹涌澎湃。
爸爸对爱付出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着邵东阳。
刚才甩鞭子打丫头时,看到她一声不吭,邵东阳就十分气愤,认为她也是一块木头,藐视他的存在。
直到涂药膏时,听到丫头哇哇叫,邵东阳才得意满意笑了,专心致志为丫头第二次涂药膏。
可爸爸没那么幸运,妈妈始终像块木头那样藐视他。
爸爸知道堂叔生完一个孩子又一个。他也想跟妈妈多生几个。
但看到妈妈的手从未主动抚摸他,爸爸摇摇头说算了,如果不是爱的结晶,又有什么意义,有个儿子送终算啦。
邵东阳读完书后极少跟他们一起住。听说妈妈还时不时出走,爸爸同样追着把她找回来。如今六十岁了,不知还能不能壮击。
他们一直用这种方式阐述爱与被爱。堂叔跟堂婶早已生不出孩子了。
一群孩子围着他们吵吵闹闹,堂叔去路边也不过想安静一会。
牡丹说要把刚才《北方有佳人》这首诗词刺绣到牡丹花旁边。
邵东阳在后面环抱着她,跟她同坐一张凳子,说要看着牡丹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