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媒婆高兴跑上门,告诉梁玉珍说那老头愿意先打个照面。
梁玉珍听媒婆的语气,倒是她在求老头似的,便问媒婆约在哪里见面。
“那老头倒希望你去他家看看,万一看不中他,还可以看看他五个儿子,都是不错的候选人。”媒婆说。
“看到一屋子男人,我会害怕。”梁玉珍说。
“怕什么,虽然他们长得像土匪,但不会生吃你。”
“婶子,我是怕自己三心二意,六个男人任我选,他们都是一个娘生的,外貌样子差不多,难以区分他们。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
“反正六个中,你看哪个顺眼挑哪个,顺手牵羊一样,有多困难。”媒婆说。
“其实我也担心他们六个合谋我一个,等娶我回家,个个来欺负我。”
“他们有那么团结,早就结婚了,还等到现在一个个都是单身狗。”
“还是约他到镇上饭店见面吧,哪有相亲女方去男方家,别人以为我着急找下家呢。”
媒婆点头应允,她见说那么久的话,梁玉珍都没请她吃点什么东西,始终有种美中不足。
“前两天的蘑菇挺好吃的,还有剩的吗?”媒婆问。
“一担那么多,哪里有那么快吃完。”梁玉珍说。
“何不炒点出来吃,放着也是放着,得趁新鲜吃。”
“我怕你等会吃完还打包,连盘子端去,又不见送回来,以后得用碗装菜了。”
“你这人忒小气的,我一时忘记送回来而已,又不是真的不送回来。
快,炒点菜给婶婶吃,让婶婶吃饱好好谋划你下半生的幸福。”
媒婆笑着推梁玉珍到厨房做菜,媒婆自己勤快生起火。
梁玉珍拿出一大盘蘑菇倒在桶里清洗。
“婶子,新鲜肉吃完了,要不这回吃腊肉。”
“甭管什么肉炒熟就是,婶子不挑食。上次炒的味道淡一些,这回多加点盐炒。”
“婶子,你口味挺重的,我觉得上回炒得够味了。”梁玉珍说。
“婶子以前生活苦,吃什么都要咸一点才够味,太淡了吃下肚子感觉耕田种地使不出力气。
你们现在生活好了,觉得平淡一些才好吃。
我们村以前去喝喜酒,入门就叫主人家盐巴多放一把,味道重点才好下饭呢。”媒婆说。
梁玉珍见腊肉没切,媒婆就想生火,叫她先别点着,还得再拍些蒜头。
媒婆夺过蘑菇去洗,叫梁玉珍去切腊肉,挑肥的切来炒。
梁玉珍看到媒婆馋嘴猫似的,笑着问她:“婶子,这回打算吃几碗饭,我淘米下锅时,多添加一些。”
“尽管添加吧,吃不完我还可以打包呢。”
“可不能够呢,米饭中午吃不到,留到晚上,还可以喂大白鹅。”
“骗你呢,婶婶是爱贪便宜,但都是小便宜。但凡家里那三个儿媳妇孝顺一点,我都不用每天厚着脸皮去蹭饭呢。”媒婆说。
“婶子说啥话,你爱吃连锅端走都没事?”
“我就稀罕你这孩子实诚,如果我那三个儿媳妇随便死一个,我都想让你去填补空缺,让你嫁入咱家,天天孝顺我。”媒婆笑着说。
“婶子,何必咒孙子孙女的妈妈呢,她们又不是不给东西你吃。”
“唉,人老不中用。儿子他们也嫌弃我老了,谁都不想我住他们家,我有时真的有上顿没下顿。”
“在农村有手有脚还怕没得吃,番薯芋头吃个够。”
“你不知道,三个儿子分家,房子没多余的,开始叫我睡猪卷棚上那个草房子,谁知道一场龙卷东连棚吹走,我现在睡柴房呢。”
“天啊,我看婶婶能说会道也是要强的人,怎么落到如此田地。”梁玉珍惊讶地问。
“性格决定命运啊,我就是太要强了,跟哪个儿媳妇住一起,都合不来吵架,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
分家时,她们谁也不愿意跟我一起住,我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儿子个个听老婆的话,要跟我断绝来往似的。
个个不愿意跟我住,只好请村长过来作证,用抓阄方法决定我住哪一家。
结果谁抓到都不愿意,后来三兄弟为此大打出手。
村长干脆说谁打输,我就到谁家住。此话一出,三个儿媳妇磨掌擦拳,鼓动孙子孙女也加入战斗中。
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干脆告诉他们,我自己一个人住,给我一锅一勺一碗即可。
本来我以为我退一步会令儿子惭愧,谁知他们要求我立字据表明我是自己提出单住的,不是他们逼。“
“你有写吗?”梁玉珍同情地问。
“怎么不写,只不过是一些汉字,谁还不会写两三行。”
“你三个儿子白养他们了,一点反哺精神没有。”
“娶了媳妇忘了娘,都怪自己老了不中用。如果还像你那么年轻,早就去找下家了。”
“婶子,你守寡时也挺年轻的,当时怎么不找一个人嫁了。”
“当时总觉得女人得从一而终,身边带着三个拖油瓶,男人又多有嫌弃。
他怕那三个拖油瓶是白眼狼,养大后赶他出门。”媒婆说。
“当时那男人倒有先见之明。这样事情实在太多了。
镇上不是有个流浪老头吗,也是娶了二婚寡妇,寡妇带着两个儿子
老头看到现成的儿子倒高兴,虽然孩子只喊他叔叔,天天外出做工养活她女子三人,帮他们建房子,帮他们娶妻生子。
可是当老头二婚老婆死后,她的两位儿子把她合葬在亲生父亲坟墓旁边,接着赶走他们的继父。那老头就流落街头。”梁玉珍说。
“你说的是李茂吧,那个一根筋真的也够惨的,其实他被两个继子赶出家门时,还不至于去流落街头,他还找另一寡妇凑合过呢。
开始他还有力气,能干活。后来随着年龄慢变老,白天没力气,晚上没力气,那寡妇就不要他,他才流落街头的。”媒婆说着叹口气。
“都是没良心的。”
“我自己亲生都赶走我,何况隔层肚皮的。”
“婶子,你现在还是自己煮吗?”梁玉珍问。
“儿子三家轮流吃,每人吃十天,一个月就过去了。”
“那万一那个月有三十一天么,多出一天怎么办。”
“凉拌呗,那天我只好到处蹭饭吃咯。”媒婆说。
“唉,在儿子之间轮流吃,比流落街头好。”梁玉珍表示同情。
无意间看到媒婆独自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