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端着一盘葵花籽到隔壁大嫂家,自家的五个嫂嫂坐在客厅,瓜子壳撒满一地。
菊花刚踏入客厅,她们齐刷刷地转头望着她,眼睛里藏着一把刀子,最锋利的还数二嫂的,本来有说有笑的,此刻都停住沉默。
菊花没说一句话,把一盘瓜子往桌子中间一放,就转身往回走。
“菊花,站住!”二嫂首先发话。
“二嫂,什么事,怕你们没瓜子嗑,不等你们出声我都送来了。”
“送来倒是送来了,我们今天是来作客的,不是来乞讨,五个嫂嫂就不值得你喊一声。哪次你回娘家我们这样招待你的。”
“我不想喊就不喊,刚才死命扯我头发,头皮快被你扯破,眨眼间像没事发生一样,我做不到,除非你的头发让我扯一回。”菊花生气地说。
“菊花,说什么话呢,都说哥嫂如母,不能这样跟嫂嫂说话呢。”陈绣花劝慰。
“我妈从来不打我呢,这几个嫂嫂却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菊花说得眼眶一红,忍不住又想哭泣。
“菊花,刚才我们可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跟二嫂打起来的。”三嫂说。
“你们没有欺负,但是你们隔岸观火,助纣为虐。”
‘“我才没有,只是在旁看看,反正你家三个儿子正月里都剪头发,按顺序也应不到我家的头上。”六嫂笑着说。
“等我们家的都死了,你家老六就做老大是吗?想错你的心。”二嫂白了六嫂一眼。
六嫂不以为然,哼一句,把瓜子皮吹得老高。
陈绣花实在不想一个人应付这五位嫂嫂,聊天真的聊到肚子饿,赶快把菊花拉到座位上。
“有什么仇恨今晚都说开吧,你今年过年还没回娘家呢,过两天还不是要回去面对嫂嫂们,到时还需要各位嫂嫂担待呢。”陈绣花说对菊花说。
“有什么担当不担待,哪次她回娘家不欢迎的,知道她要来,大清早就把屋子扫干净呢,比天王老子来还着紧。”二嫂说。
她一边伸手嗑菊花端来的瓜子,一边不着边际地说。
“我回去是看我爸我妈的,她们担不担待有什么关系。”菊花冷笑。
“那祝公公婆婆长命百岁。”二嫂说。
“有一天他们死了,我就不回去,行了吧,我懒得看你们脸色。”菊花生气地说。
“什么时候给脸色你看了,你也不想想你的孩子正月里剪头发,死的是什么人,死的是你亲哥哥。
我们着急的还不是着急你亲哥哥。你还跟我翻脸,你二哥死了,我大不了改嫁,十里八乡,一样能找个好的。”二嫂也生气。
其他嫂嫂也点头表示同意,按理说菊花跟哥哥们才是血亲,她们只是合作伙伴。
二嫂的话说得菊花一点不言语,她只好默默伸手倒盘里拿葵花籽嗑。
“即便我的孩子正月里剪头发,现在也只不过是摔断大哥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菊花说。
“谁知道呢,现在才正月初四就翻到山沟里去,一年到头那么长,我们随时有做寡妇的风险。”三嫂说,长叹一口气。
“十里八乡,看中谁了,先去落定吧,那么盼着我三哥死。”菊花不满地说。
“知道心疼你哥哥了,开始怎么不看好孩子。如果你三哥死了,我会为他守三年,看中谁也没用,谁愿意等我三年。”
“不想谈这个了,知道你们个个想改嫁,巴不得我哥哥们有点事。”
“可不是,什么便宜给了你大哥大嫂,我可真后悔嫁到这头家作老六,一家子吃饭,每次我得挨着桌边做,伸手夹菜像是去挖矿。”六嫂不满意地说。
“你还好吧,仗着是幺媳妇显任性,吃完饭碗一撂,剩下残渣给我们收拾,”四嫂说。
五嫂点头同意,每次洗碗都是她俩去洗。
“总之有大那两个压头阵,在这头家咱们别想有出头之日。”三嫂叹口气说。她在家里每日负责喂猪做饭,也没轻松过。
二嫂听到他们抱怨未免得意,忍不住笑出声。她跟大嫂可是家里最舒服的,家里重活可从来不用她俩去碰,还动不动言语上欺压着她们底下的。
大嫂不做的,二嫂也坚决不做,从来不甘下风。大嫂有时顾全大局,还尽让着二嫂,所以二嫂在这头家是最吃香那个,嘴皮子又爱不饶人。
菊花今天才知道嫂嫂们对这头家如此不满意,心里倒虚起来。
以前觉得她们嫁进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家里房子足够,田地又多,爸爸又有退休金,妈妈身体健康能干活。
即便生了七个孩子,也没把她身体掏空。
现在菊花听起嫂嫂的怨言,似乎很不想跟哥哥们过日子,连嗑瓜子也不敢嗑那么大声。
“不想过就到镇上离了吧。”菊花试探性地说,眼珠子试探性扫一圈嫂嫂们。
“菊花,你可别听她们的,她们可舍不得,都馋着你的哥哥们呢。”二嫂笑着说。
“说啥话,活该刚才被二哥打一顿。”三嫂不满二嫂说的话,瞪了她一晚。
“他是我的汉子,我喜欢被他打,怎样?
三叔没打过你吗,有一会因为你做饭故意少放水,让全家吃生米,把你吊起来打,你忘记了?
怎么你当晚就端着洗脚水示好。如果我们不在旁,怕三叔洗脚水都想喝两口。”
二嫂果然嘴皮子厉害,说得菊花都忍不住笑出声。
“我可没喝洗脚水,但不知是谁喝她汉子流出的水。”三嫂着急地回怼。
“那可是大嫂,你可别对着我说。”二嫂着急地撇清。
“是大嫂吗,我们一直以为是你呢。”四嫂笑着说。
“你们别叽叽喳喳乱说,到时大嫂知道你们就知道厉害。”菊花着急了。
“只要咱们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做的出来,干嘛不认呢,这不正好彰显大哥的能耐吗?我家的可没那本事让我如此服帖。”二嫂得意地说,一点都不怕。
“但是让你吃几个拳头呢。”
哄的一声全场又笑起来。
陈绣花听得这群女人叽叽呱呱的,心里感叹自己还好没跟他们做妯娌,不然哪有一天安静的。
“有一年夏天,村里男人都到河里去洗澡,三嫂还偷偷去河边瞧一番,回来说瞧来瞧去还是咱家的男人耐看,我问是哪里耐看了,她说是他们的腿。”
“我不撕烂你的嘴,张嘴瞎编。”三嫂也忍不住扶着肚子笑,勉强站起来去打二嫂。
陈绣花看着她们笑骂声,倒也愉快,但打心里底瞧不起她们,觉得她们井底之蛙,给口针她们认作是棒槌,说到男人,谁还比得上她老公陆景川,那才真是大开眼界。
再看看满地的瓜子壳,简直堆积如山,陈绣花真的很想这群女人快点走。此时她很想她老公,隐约能听到从隔壁传来他喝酒高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