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诺眼眸暗了暗,追上去想说点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吩咐店家将吃的送进房来。
这一晚,莫寻雁和孤诺一起伺候欧阳元青沐浴。欧阳元青光着上身泡在木桶里,由孤诺替他擦身。莫寻雁低垂着眼眸蹲在地上,替趴在木盆里的“铃铛”洗澡。
欧阳元青手里捏着莫寻雁用草根编的蚂蚱和金鱼,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扭头喊一声“雁子”。
“我在,你乖乖听话!”莫寻雁轻柔地挠着木盆里的铃铛,并未抬头。
“我很乖。”欧阳元青咧嘴傻笑,回头继续玩自己的蚂蚱和金鱼,孤诺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伺候。
末了,莫寻雁说要去隔壁找孤希把“铃铛”弄干,欧阳元青犹豫片刻同意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姑奶奶,他很害怕。
孤希早备好了热水,莫寻雁将“铃铛”交给她,自己走到屏风后,进到了木桶中。
还没等她泡好,欧阳元青已经在隔壁叫了起来,“雁子,‘铃铛’的毛干了么?”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一定是趴在墙上说的话。莫寻雁无奈地揉揉眉心,应了一句,“快了。”
“雁子,你和‘铃铛’快回来,我喂它吃鱼。”欧阳元青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莫寻雁只得匆匆洗完,换好衣衫,抱着已被孤希用内力烘干的“铃铛”回了房。
“孤诺,那药你亲自去楼下煎。”桌上的药是莫寻雁路上刚写出的方子,投宿前在这小镇的药铺里抓的。
“是,小姐。”孤诺拿起药下楼去了。
欧阳元青坐在床榻上,莫寻雁拿着一些草根教他编虫子,屋里不时响起欧阳元青的欢呼声。
半个时辰后,孤诺端着药走了进来,“小姐,药用凉水凉过了,温热的,刚刚好。”
“放桌上吧,你早点休息。”莫寻雁起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放的是蜜饯。
“小姐,属下告退。”孤诺深深地看了莫寻雁一眼,退了出去。
“阿元,喝药了。”莫寻雁拿着蜜饯走到床边。
“我不喝药!”欧阳元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钻到被子里赌气地大吼,“不喝!”
“你乖乖喝药,我给你好吃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走了哦!”莫寻雁说着,伪装要走。
“不,雁子不走!”欧阳元青猛地掀开被子,抓住莫寻雁,皱着眉,“我不喜欢喝药!”
“有蜜饯。”莫寻雁说着往他嘴里喂了一粒蜜饯,“甜么?”
“好好吃!”欧阳元青开心地点头。
莫寻雁返身端过药来,“你大口大口喝光,我就给你蜜饯,比刚才还多。”
“真的么?”
“真的!”
“那好,我喝。”
欧阳元青端起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莫寻雁及时往他嘴里塞了几粒蜜饯,“甜么?”
“真的好甜!”
最角落的房间里,君无的声音响起,“记:郡主伺候殿下沐浴,教殿下编小玩意儿,哄殿下喝药,两人同室而眠,殿下睡床,郡主睡塌……”
这一夜,欧阳英睿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他看完密函,蹙眉想了一会儿,疾步前往欧阳高逸所住的苍澜阁。
“父王,你怎么看?”待欧阳高逸看完密函,欧阳英睿询问他的意见。
“你心中必定已经有了想法,说说看。”欧阳高逸靠在躺椅上,面色沉静,无波无澜。
“其实昨儿个下了早朝,孩儿便听说前夜宴会之时,元青睡着之后,皇兄命人将他抱回了承乾殿,只称想亲自照顾他一些日子,增进父子感情。”
“当时孩儿就觉得有些奇怪,皇兄那么忙,他哪有时间照顾元青?不过听说他真的放下了手中事情,整整陪了元青一日。父子俩不仅在承乾殿没大没小地玩,还携手去了御花园抓蝴蝶。”
“昨夜,孟月浮去了承乾殿,说是皇兄日理万机,操劳国事,照顾元青乃她份内之事,想将元青接回玉凤殿,可皇兄拒绝了。”
“而这封密函里说,今日早朝,孟月浮又去了承乾殿,说是给元青送早膳,可羽林卫硬是没让她进去!适才孟月浮再次去承乾殿,皇兄还是拒绝让元青回玉凤殿。”
“孩儿思前想后,觉得皇兄应该是把元青送出宫了。否则为何这密函里说今日承乾殿给元青熬的汤药全都藏在食盒中,悄悄送出去倒掉了?”
“孩儿那日仔细问过御医,自打元青患病以来,每日都需服用汤药,否则就会犯病,情绪暴躁,乱砸东西。可今日承乾殿出奇的安静,皇兄不可能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安睡一日吧?”
欧阳英睿在躺椅旁坐下,拿起一旁的核桃轻轻捏开,把里面的果仁细细地挑出来,放在欧阳高逸手边的碟子里。
“为何要送元青出宫?去哪里了?”欧阳高逸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语速不紧不慢。
“皇兄一定也是对孟月浮产生怀疑了,元青这一次病得蹊跷,而他若是好不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元凯,皇兄不可能不怀疑孟月浮。”
“既然知道孟月浮可能对元青下毒手,皇兄自然不愿再将元青放在她身边,交给可靠的人带出宫去养病,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日在花海,皇兄选择了莫寻雁,一是觉得她善良,二是看上了她会医术。后来皇兄宣布提前回宫,却秘密将莫云洛和莫寻雁召至宫中。事后听说是皇兄赐了莫寻雁亲笔诏书,如今想来,那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若孩儿猜的没错,皇兄应该是将元青交给莫云洛父女了吧,此刻元青说不定就在莫云洛的某个别院里养病。皇兄昨日之所以放下朝政陪了元青一日,只是因为舍不得他。”
“有莫寻雁陪着,元青的病就算不能马上治好,也不至于继续恶化下去。”欧阳英睿说完,看着欧阳高逸,“父王,你觉得孩儿说的对么?”
“不错,继续!”欧阳高逸挑了下眉。
“孩儿觉得前夜的宴会也很古怪。”
“为何?”欧阳高逸拿了一块核桃仁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皇兄说是为孩儿践行。”欧阳英睿说着蹙了下眉,“其实应是想借机看看那莫寻雁有没有能力照顾好元青。”
欧阳高逸淡淡一笑,“是啊,你在你皇兄心中的位置哪有那么高!”
“皇兄明知元青有病,还让他在众人面前亮相,自然有他的用意。以元青目前的状况,带出来只会丢皇家的脸。”欧阳英睿早想到这一层。
“前夜本王留意了一下,离辰自始自终都很关注元青和那丫头,眼里不时流露出赞许的眼光,想必对这个儿媳,他是很满意的。”
“可是父王,那莫寻雁来自云山,小小年纪便如此不简单,皇兄这般信任于她,会不会太过冒险?”欧阳英睿始终对莫寻雁不放心,这是一种没有原因的直觉。
“莫府与皇室有何仇怨?值得这么一个小丫头冒如此大的风险?就算她不惜命,她也不顾及父兄和娘亲的性命?”
“她是云山来的没错,她父亲也是云山老怪的徒弟,可莫云洛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你可曾发现他有任何不妥的举动?难道云山下来的人就一定是坏人?”
“一个心存歹念之人,眼神不可能那么纯粹。你三番五次说那丫头接近元青有目的,可她尚不知晓本王身份,便暗示本王有人利用膳食向本王下毒,这又是什么目的?她应该是善良的孩子。”
“就算她真的贪图荣华富贵,有意接近元青,本王觉得她做太子妃,也好过那孟府的女儿。孟氏一族势力太大,在朝中盘根错节,孟良骏本人也是野心勃勃,若他的女儿做了太子妃,元青才真的会有危险。”
欧阳高逸不紧不慢地说着,欧阳英睿暗暗点了点头,心中不禁又对自己前夜警告莫寻雁的做法感到有些懊恼。
“离辰将元青交给那丫头,应该也是看出来了,太医院的御医大多都已经被孟月浮和孟良骏收买了,继续留元青在宫里治病,这病是治不好的。”
“难道皇兄真觉得莫寻雁那丫头有本事治好元青?”欧阳英睿蹙了下眉,“那丫头真有这么厉害么?”
“睿儿,据老夫所知,莫云洛因妻子有疾不能随意走动,从未在外购置过任何别院。”对于京城不少高官,欧阳高逸都比较了解底细。
“父王,莫非莫寻雁真的带着元青前往云山去了?”欧阳英睿其实也想过这种可能。
“睿儿果然早料到了!”欧阳高逸满意地点点头。
“这天下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云山老怪厉害呢?孩儿的确想过,皇兄可能下了密旨,要莫寻雁带元青去云山求医。可孟氏兄妹若派人前去行刺,元青就危险了。看来,孩儿要立即派人暗中去保护他们。”
“睿儿,稍安勿躁!”
“父王,孟氏兄妹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孩儿必须赶在他们之前行动,不然元青他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