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欧阳元青抬起自己的手腕凑到莫寻雁面前,只见他手腕处青红紫绿,显然那男人扭他手的时候力气不小。
“记住以后要听话,这样坏人就不会欺负你。”莫寻雁摸出药膏,轻轻为他抹药,“外面不像家里,没有人宠着你,要自己学会爱自己。”
“雁子,你宠我。”欧阳元朗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莫寻雁的眼睛,“我有你。”
莫寻雁正伸手为他抹脸上被那男人掐肿的一处,闻言手一滞,看着欧阳元青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三岁时在云山醒来后,第一个和自己同屋的女孩孤舞。
那时候,只有五岁的孤舞也是这样一边为自己抹药,一边为自己擦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么天真地以为她会一直宠着自己,自己失去了一切,却还有她。
那个和自己同住了两年的孤舞,在自己初到云山的时候,给了自己多大的安慰,若没有她,自己要如何熬过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
可是,谁能想到,两年之后第一次【变太】的对决赛,自己的对手便是孤舞。
不拼,是死,拼,便会失去唯一的一个朋友。那时年仅五岁的自己是什么心情?莫寻雁如今记忆犹新。
两个最好的玩伴各自执剑望着对方,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都掩不住周身散发出来的伤悲。
当云山老怪一挥手,谁也没有犹豫,谁也不敢犹豫,直接挥着剑冲了上去。
当孤舞倒下的时候,莫寻雁也变成了血人,有的伤口甚至渗出黑血。孤舞的剑上不但抹了软骨散,还抹了毒物,若不是莫寻雁边打边服解药,倒下的便是她自己。
那一天,莫寻雁没有进食。抱着双腿坐在床榻上,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床,默默垂泪。
从那一天起,她明白了,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地爱自己。
也从那一天起,她明白了云山老怪的话,“作为陈国复国的战士,你们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服从本座的命令。”
“雁子……”见莫寻雁沉默,欧阳元青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怯怯地看着她,抓住她顿在半空的手,“我会听话。”
“嗯,我知道。”莫寻雁回过神来,继续往他脸上涂药膏,“还疼么?”
“你吹吹就不疼了。”欧阳元青眨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平素父皇就是这么给自己吹的。
“好。”莫寻雁愣了一下,嘟起嘴对着那抹了药膏的地方轻轻吹着,君无给的面具非常精致,也很薄,戴在脸上若不涂药水根本取不下来,这样抹药也能渗透下去。
“雁子真好。”欧阳元朗傻笑着忘了疼。
孤诺和孤希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孤希瞪圆了眼睛,难以相信莫寻雁也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孤诺眼眸一暗,垂下眼帘,“小姐,那个卖艺的男子说想见见你。”
“见我?”莫寻雁看上去有些奇怪。
“小姐,你的幽兰粉真厉害,那几个混混都给野蜂蜇死了。想必那人是来向你道谢的。”孤希一下就猜到了夜枫的来意。
“道谢?有那个必要么?”莫寻雁收起药膏,用绢帕擦着自己的手指,话语里带着一丝寒凉,“我下药又不是因为他。这般恶人,留着也是祸害,把阿元的手伤成这样,这么死实在便宜了他们。”
孤诺闻言抬眼看了看坐在莫寻雁身旁的欧阳元青,“那属下去回了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此事与我们何干?不过是莫名其妙飞来一群马蜂,救下了阿元罢了。”莫寻雁淡淡说着,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的确与我们无关。”孤希这下懂了莫寻雁的意思,点头坐了下来。
孤诺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上菜的小二走了进来,出人意料,夜枫还是跟在他们身后。
“各位,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夜枫进门后很江湖地抱了抱拳,“在下行走江湖卖艺,时常会遇到这样的地头蛇,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连累这位公子。幸好老天有眼,惩罚了那几个恶人。”
说着,夜枫从怀里摸出一瓶药酒,“在下这里有祖传的药酒,给公子疗伤吧。”
“兄台不必客气,阿元他的伤不碍事。”莫寻雁并不起身,也不接那药酒。
“那在下告辞了。”夜枫大大方方收回药酒,拱拱手,“不过在下多句嘴,几位用了膳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多谢兄台提醒!”莫寻雁微微颔首,看着夜枫走了出去,随手给欧阳元青布了菜,四个人低头用起膳来。
午膳后,孤希借厨房温了温药,莫寻雁哄着欧阳元青喝了药,四人方才去了后院。
恰遇夜枫带着那些个孩子也在取马车,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们也是往北走,莫寻雁眼珠一转。
不多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了出去,马车上都捆绑着卖艺的道具,只不过孤诺赶的车要比夜枫赶的车小一些。
莫寻雁特意把那个会变彩戏法的男孩唤到了自己车上。沿途赶路是个苦差事,作为病人,欧阳元青情绪特别容易烦躁,有人凑个热闹,倒能给他解闷。
更何况这么一来,别人自会以为他们是和夜枫一起行走江湖的卖艺人,谁还会猜到这样的马车里居然载着易容后的太子殿下?
远远尾随的马车里,君无的声音再次响起,“记:第二日,偶遇江湖艺人,殿下观看遇歹人,郡主下药,招致蜂群,蜇死歹人,殿下无虞。郡主奇思妙想,与卖艺之人结伴同行。伪装难辨,妙哉!”
傍晚宿在同一个小镇,欧阳元青因一下午都和那孩子闹着变戏法,晚膳后喝了药很快就睡了。
莫寻雁栓好门窗,灭了火烛,取下腰间银针,坐在长塌上盘腿打坐,直到深夜方才睡去。
而此刻,京城通往云山的官道上,三匹快马飞驰,三个蒙面黑衣人向北而来。
这般在夜色中飞驰的自然是欧阳英睿和华池华藏。
在别人眼中,欧阳英睿的马车出了京城后,一路向西,赶路、打尖、住宿,一切正常。
然,那宽大的马车其实是暗藏玄机的。
离开京城没多久,欧元英睿就与事先躲在马车中的替身互换了衣衫,趁中途队伍停下来出恭,他带着华池华藏悄悄离去,马车中隐藏的另外两人顶上了华池华藏的空缺。
三人朝着云山的方向一路疾驰,并不曾在沿途去打听谁、寻找谁。
用欧阳英睿的话说,莫寻雁和欧阳元青不可能不易容,与其浪费时间沿途打听,不如直奔云山。他就不信,在云山脚下守株待兔,会等不到他们。
但愿欧阳离辰的人能顺利将他们护送至云山,那里,势必有一场杀戮在等着。
天一亮,莫寻雁就睁开了眼睛,收拾妥当后走到床榻前,看看熟睡的欧阳元青,拉过他的手开始诊脉。
赶了两日的路,换掉了他以前的药,欧阳元青虽然没有发病,但在马车上也不时唤头疼。若不是莫寻雁为他施针,不时替他揉着头,他可能早就发病了。
这个可怜的太子,不但摔坏了脑子,体内的毒也是古怪的很,七七八八,多达数十种。相生相克,不但使得他身体虚弱,也在渐渐吞噬他的生命。若再不及时医治,欧阳元青很难活过二十五岁。
这样的毒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下到身体里的,应该是多年来慢慢浸润在他体内的。而能够这样对欧阳元青下毒的人,一定是在皇宫中极有地位的人。
这个人会是皇后么?毕竟欧阳元青若是死了,皇后所生的欧阳元凯便最有可能得到皇位。
还是,是徐婉荷?那个看似文弱淡雅的女子,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欧阳元朗,也暗中对欧阳元青下毒手呢?
不管是谁,这下毒的人应该也懂医术,否则不可能下得如此巧妙。而且,自己从答应皇上要医治欧阳元青那日开始,便已经与这躲在暗处的人成为了敌人。
他们要他死,巧妙地用所谓病痛来要了他的命,而自己要他活,用自己的医术让他安好地活下去,显然,自己便成了某些人的绊脚石。
只是,背后的人若是知道,自己救欧阳元青的目的不过是利用,自己而今救他,有朝一日却可能毁了他,那人又会怎么想?
莫寻雁收回自己的手,也打住了思绪,唤醒了欧阳元青。
这一日继续与夜枫的人一起赶路,日暮时分歇在了离云山三百里外的一处小镇上。
“明日你不用再跟着我,留在这小镇上卖艺吧。”三更天,莫寻雁溜入夜枫的房间,“过两日你去离云山最近的一个镇,待些时日,建上一处暗桩。”
“是,阁主!”
“明日云山下定是危机四伏,你告诉书彤跟来的时候机灵点。”
“属下明白!”
次日申时末,孤诺将马车停在云山脚底的一个茶棚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