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孟含薇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提醒他刚才的那一场疯狂不是梦。欧阳元青心里只觉得难受,甚至有几分恶心,低垂下了眼眸。
孟含薇穿好衣衫,对欧阳元青福了福身,揉着腰,脚步蹒跚地开了门。
“殿下!”君无君浩送了热水进来。
“你们出去,本宫自己来。”欧阳元青无力地一挥手,君无和君浩走了出去。
他起身下床,看着床榻上醒目的落红,心里一痛,捂着胸口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雁子,为何要这样对我?”欧阳元青的泪终于滑落。
片刻之后,君无驾着马车飞奔返回。马车内,欧阳元青垂首坐立,一言不发。
孟含薇坐在他身旁,本想与之亲近,奈何欧阳元青直接抽出手臂,移开身子与她拉出距离。孟含薇再不敢靠近半分。她很清楚,此时她唯有忍。
下了马车,欧阳元青径直向西暖阁而去。即将进门的一瞬,依稀听到里面传来声音,他的步子慢了下来。
西暖阁中,孤希和孤诺刚刚返回,两人站在莫寻雁面前,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回来就好,下去歇息吧。今日之事,莫要再提。”莫寻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此事传出去会坏了殿下的声誉,都忘了吧。”
“是,主子!”孤诺欲言又止,和孤希一道退了出去。
欧阳元青缓缓从云英树后走出来,走进西暖阁的正殿。但见莫寻雁靠在长塌上,拿着书正在发呆。
听得脚步声,莫寻雁抬起头来,看着欧阳元青一步步走近,看着他满脸的伤色,她平静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欧阳元青看着她,突然觉得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
“她迟早会是你的女人。”莫寻雁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欧阳元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日你告诉我,从小就不排斥娶她,朝堂之上离不开孟氏的支持……”莫寻雁低垂眼帘,声音低沉。
“所以,你将她找来?”欧阳元青一步上前,有些激动,“我是说会娶她,可我也告诉过你,我只想要你,别的女人或许我不得不娶,可她们只会是太子府的摆设。难道你都忘记了?”
“我是为了你好。”莫寻雁依旧垂着头。
“为了我好?所以将她送上我的床榻?”欧阳元青悲愤到了极点,他怎么都没想到莫寻雁还能如此镇定,她心中到底有没有自己?
“很好,你很好!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本宫好!”欧阳元青终于怒了,自称也变了,“那本宫且问你,你的毒是如何解的?”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服‘蚀骨’的解药,所以没有中毒。”莫寻雁的话听不出一点破绽。
“莫寻雁,既然你如此希望本宫娶孟含薇,那本宫就娶她!”欧阳元青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启程回京。
欧阳元青揽着孟含薇,同乘一辆马车。两人的亲昵让欧阳英睿有些吃惊。
昨日因为有事,欧阳英睿很早就出了门,夜间回来得也很晚。此刻见欧阳元青对孟含薇百般呵护,却将那莫寻雁扔在一旁,他自是有些诧异。
“妹妹与殿下本就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旁人如何能及?就算分开了三年,可不过数日,他们便又和当初一样亲密无间了。”
看着欧阳元青一个公主抱将孟含薇抱在怀中,上了马车,孟锦修脸上掩不住的喜色,走到欧阳英睿身旁,开心地说了这么一段。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让走在两人身后的莫寻雁也能听到。
“也许。”欧阳英睿脸上那抹诧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玩世不恭,“闺中女子能这般当众被男子抱在怀里的,谁不称感情深厚呢?”
被欧阳英睿的毒舌这么一呛,孟锦修脸色微变,他昨日已经知晓了孟含薇与欧阳元青之间的事情,却无法当众说出,只得讪讪笑着,“看这样子,回京后殿下定会迎娶妹妹。”
“那本世子要先恭喜驸马了!”欧阳英睿说着翻身上马,仿佛无意地问了一句,“听说昨日驸马独自外出,也不知去了哪里潇洒?”
“眼看着要回京了,锦修昨儿个起了个大早,四处瞎逛,给公主买了些小玩意儿。”孟锦修答得滴水不漏。
“驸马和元卉还真是伉俪情深,爷好生羡慕!”欧阳英睿勒了勒手中缰绳,这才看到莫寻雁抱着那“铃铛”,神色淡淡地走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今日回京,欧阳英睿点了一万精兵护送,欧阳元青和孟含薇坐的马车完全是按太子的礼制来准备的,低调中不失奢华。
而莫寻雁乘的却依旧是当初从茂城赶来时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这浩荡的队伍中,显得有些寒酸。
就在她身后,孟含薇的婢女上了另一辆马车,远比她的车显得尊贵,可莫寻雁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旁人眼里的嘲讽。
欧阳英睿微微蹙了下眉,元青和这丫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日,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莫非吵架了?
只是,想到自己,欧阳英睿脸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世事本就难料,何苦为这小两口操心。他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京城出发。
孤诺沉默驾车,孤希也无言地坐在他身旁。身后马车内,莫寻雁抱着“铃铛”靠在车壁上,紧闭着双眼,看不出内心情绪。
赶路本是很枯燥的事,如今因为欧阳元青,这行程更是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且不说他对莫寻雁的态度完全变了,几乎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同一张桌子上用膳,他都直呼莫寻雁的全名。
而对孟含薇,欧阳元青则是各种柔情蜜意,恨不得掏出心来待她一般。夜间,更是坚持与孟含薇同住一室。
第一晚,欧阳英睿对此颇有微词,可欧阳元青却当众扔下一句,“回京后,本宫便要迎娶含薇,这有何不妥?”
众人闻言反应各异,欧阳英睿直觉此事定有蹊跷,孟锦修直言无妨,唯有莫寻雁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于是欧阳元青愈加宠溺孟含薇,而孟含薇看向莫寻雁的眼里终于再次出现了轻视和鄙夷,言行神态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高傲。
莫寻雁依旧无动于衷。
这一日,众人行至洛城,入住城主府,城主以晚宴热情款待。
晚宴后,莫寻雁回了自己的小院,哄睡了“铃铛”,独自走到园子里的紫金藤下,抬头看着夜空。
“主子,夜来风大,小心身子。”不知何时,孤诺站到了她的身后,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
“孤希呢?”莫寻雁没有回头。
“她今日有些睏,已睡下了。”
“孤诺,我想去屋顶坐坐。”
“是,主子!”孤诺伸手揽住莫寻雁的腰,带她飞上了屋顶。
莫寻雁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夜空,脸上无悲无喜。明月洒下清辉,将她包裹其中,看上去竟有几分悲凉。她的小脸清瘦了不少,一双美眸如古井无波,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孤诺飞身下去,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壶酒,提着飞上屋顶,在莫寻雁身旁坐下来,随手递给她一壶。
莫寻雁淡淡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这酒你还留着?”
“离开牧马山时,最后几壶我都带着。主子做的酒岂能浪费?”
莫寻雁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夜空,想起当初在牧马山陪欧阳元青看星星的情景。
那时的他尚未恢复,时常拉着她一起坐在树上看星星,他总是说最亮最近的那两颗便是她和他。可如今,星星依旧,身旁却不再有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孤诺仰头猛灌了一口。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一醉真能解千愁么?”莫寻雁轻叹一声。
“主子,你与殿下……”孤诺本就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安慰。
“我只是奉旨为殿下治病,再无其他,你想多了。”莫寻雁低下头,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想起那些过往心里就疼得难受,不如都忘了吧。
自己终有一天会与欧阳皇族决裂,他此时怨自己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到了那一天,他即使怒,即使恨,也好过心疼。
“主子,放下吧……”
“从未拿起,何来的放下?”莫寻雁牵了牵嘴角,再无一句话。
园子门口,藏匿在阴影中的欧阳元青听到这一席话,只觉得心瞬间碎裂成千片万片,再也无法拼凑。
这些日子他在人前对孟含薇的好都是刻意做给莫寻雁看的,这么做只是想刺激她。
就算每日与孟含薇同乘,每夜与她同室,他在人后与她根本没有半点亲近,床榻、长塌各自休息。
孟含薇主动亲近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顺水推舟,留下一些痕迹刺激雁子,可是,他做不到。只要孟含薇一靠近,他就会想起那日的荒唐,他就会想吐。不是雁子,其他女人他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