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皇婶让欧阳元青回过神来。是啊,如今,她早已是自己的皇婶,好与不好都与自己无关。
看着欧阳英睿将剥出的橘肉递到莫寻雁手里,欧阳元青的脸上漫起一层薄冰,嘴角浮起一抹嘲笑,“咱们这位皇婶,还真是个招事儿的主,皇叔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千万莫要因皇婶再伤了自己。”
欧阳英睿眉一蹙,刚想说话,莫寻雁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他眸光一闪,大手将那小手紧紧包裹,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太子皇兄,这也不是皇婶的错。”欧阳元朗听得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皇兄真的这么恨寻雁?原本和善的一个人,偏偏一遇到寻雁的事情,就变得不可理喻,这心结真的解不开了?
“本宫只是实话实说。”欧阳元青低头喝了口茶,语气平淡。
“皇兄,你怎么知道皇婶以前也被暗杀过?”欧阳元凯故意装傻。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气氛诡异。
“作为小辈,如此关心你们的皇婶,倒是有心了。”欧阳英睿勾唇一笑,捻起一瓣细细剔去了橘络的橘肉,喂进莫寻雁口里,指腹顺势在她唇上一抹。
莫寻雁心尖一颤,只觉得这腹黑狐狸的戏越演越逼真,这装出来的温情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了。
“爷的女人三番五次惹人惦记,不惜设下种种陷阱加害于她,这说明她有过人之处,惹人关注,让人嫉妒,甚至招人忌惮。爷愈加觉得自己颇有眼光。不过,日后谁要是胆敢伤她一分,爷便十倍地奉还。”
欧阳英睿一边说一边用方帕净了手,拉过莫寻雁的柔荑,把玩着那玉葱一样的手指。莫寻雁眼皮跳了一下,只觉得男人的温度顺着手心传过来,让她心神一恍,竟像也要融入戏里。
欧阳元凯讪讪地岔开话题,欧阳元朗目光灼灼,虽有些许酸涩,却也为莫寻雁感到高兴,能得皇叔这般待她,终究是好事。
欧阳元青再没有说半个字,始终看着眼前的茶盏,脸上神色晦涩不明。
这日之后,又有不少官员前来逸王府,都被管家以各种借口给挡了。惊澜阁里又恢复了静谧时光,在莫寻雁的照料下,欧阳英睿的内力一天天恢复起来。
虽然没有出府,欧阳英睿也没闲着,他一直在命人查找万宝斋那个小二的下落。
当日离京途中,欧阳英睿和莫寻雁有过一次详谈,莫寻雁细细回忆之后确定,正是在那日挑选首饰时,卫汐雪向她提起了风雪雅筑。
那是卫汐雪唯一一次提到南风无尘买的别院,当时伺候在一旁,陪同两人挑选首饰的那个小二应该也是听到了这话。
欧阳英睿随即传信回京城,让人将那小二盯紧,却一直没有发现他与谁接头。只是,这番两人一出事,那小二竟离奇失踪了。小二是谁的人?是谁在陷害莫寻雁?如今线索再次中断。
此事,欧阳英睿并未对莫寻雁隐瞒。
莫寻雁知道,虽然他从不介意坊间谣言,也不介意卫汐雪等人对自己的误会,可他还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他不是要给世人一个交待,也不是要给卫汐雪一个交待,他是要给自己一个交待,给南风无尘一个交待。
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即使,再也找不到那小二,再也查不出真相,就冲欧阳英睿这份心思,莫寻雁也有些动容。只是,她的性子清冷惯了,即便心中存了感谢,也说不出口。
莫寻雁每过几日就会出府一趟,有时候是回莫府看望父兄,有时候是去医馆买药材。
欧阳英睿不放心她的安全,总是让人暗中保护她,她倒也能避开这些人的耳目,顺利得到清风阁传来的消息。
听闻因南风无尘的死,右相一党受到沉重的打击,如今朝堂之上俨然是左相一党独大。
然而,随着云浅秋有孕,欧阳元凯几次向父皇提出要抬云浅秋为正妃,欧阳离辰似乎也有此意。
加之欧阳英睿因为求娶莫寻雁与皇上心生罅隙,索性扔下兵部的事情带着莫寻雁去边关散心,云梨落趁机将兵部的大权握在手中。如此一来,云府愈加得势。
左相一党以往都以左相孟良骏唯马首是瞻,可随着云府坐大,左相一党内部竟逐渐有了分化之势。
如今的朝堂,孟府比从前更支持太子。而云府一派自然是铁了心支持三皇子。右相一党反而选择了中立。
而孟锦修康复之后,左腿还是落下了些许残疾。因驸马是救自己而落下的伤,元卉公主亲自求了父皇,欧阳离辰一道圣旨,孟锦修便成了吏部侍郎,协助吏部尚书分管官员任职。
皇上的做法,使孟府与云府之争愈加扑朔迷离。而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日渐微妙。
虽然这两位如今在人前依然是兄友弟恭,但坊间传言,就凭孟含薇与云浅秋的貌合神离,也可断定太子与三皇子迟早会为了皇位展开争斗。
看来,离国的朝堂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不知云山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山老怪到底在朝中在后宫安插了谁,莫寻雁至今没有查出。但是,她可以肯定,如今离国朝局的变动,云山一定参与其中。
她也越来越怀疑,云山老怪一定还有子嗣。否则他一心复国,这大好江山交给谁?
若不是因为背负的家仇国恨,莫寻雁真希望远远避开这些人和事,可即使作为世子妃,她也无法避世。就算不喜皇宫,不喜应酬,她也得参加宫宴。
年节将至,欧阳离辰下令在宫中大摆宴席,一是与群臣一起辞旧迎新,二是庆祝欧阳英睿康复。
除夕那日,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申时刚过,欧阳英睿就带着莫寻雁跟着欧阳高逸进了宫。
三人走进太和殿的时候,喧哗的大殿一下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全投了过来。不用说,看的都是莫寻雁。
欧阳英睿邪魅一笑,动手解了自己的大衾,又亲自解下莫寻雁的大衾,递给一旁的宫女,随即牵着莫寻雁向他们的座位走去。
今日,欧阳英睿紫貂大衾下穿的是绛紫色长袍,金银丝线绣着暗花,衬得他更要妖媚。
莫寻雁也是同款紫貂大衾,身穿同色对襟小袄,衣袖上滚着一圈紫貂毛,看上去神秘高贵,又不失可爱。
两人携手而行,各位看客神色复杂。
莫寻雁直觉高台上有道眼神冷冷向自己袭来。
她微微抬眸,高台上欧阳离辰坐于正中,右边是孟月浮,左边那一位头发花白,暗色提花缎面小袄绣着银丝牡丹花团,沉稳中恰到好处地带着并不张扬的华贵。头上梳的是百鸟朝凤,斜插了一根青金含翠凤凰钗,再配一根东珠墨玉簪,愈发衬得整个人深沉高远。
此人能坐在欧阳离辰身侧,显然地位不凡。再看她那双眼睛,和欧阳离辰九分相似,眸光阴冷,直扫越走越近的三人。莫寻雁迅速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欧阳离辰的母后。
听闻皇太后向来居于深宫,吃斋念佛,不喜过问前堂之事,也不爱参加这样的宫中宴会,想必是因为除夕,才会偶露真容吧。
“老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太后!拜见皇后娘娘!”欧阳高逸站定了身子,率先施礼。
“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太后!拜见皇后娘娘!”欧阳英睿也放开了莫寻雁的手,对着离国最高贵的三人施礼。
“臣妇拜见皇上,拜见皇太后!拜见皇后娘娘!”莫寻雁也弯腰福身
“皇叔免礼,英睿免礼,世子妃免礼!”欧阳离辰虚手一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视线扫过莫寻雁时,眼中阴鸷更甚,“英睿和世子妃总算康复了,朕心甚悦!”
“多谢皇兄关怀!”欧阳英睿牵着莫寻雁入座,莫寻雁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一直追随在身后,犹如蛇一般阴冷。
刚坐下来,就与对面的苏茉香视线交错。苏茉香对着莫寻雁莞尔一笑,妩媚生香,可莫寻雁总觉得那笑容里面掩藏着什么。
来不及细想,欧阳英睿已经剥了一个橘子,剔除了橘络,一半送到欧阳高逸面前,一半放在自己面前,修长的指头捻起一瓣,喂到莫寻雁口中,“尝尝可甜?”
这人在人前演戏成习惯了?莫寻雁一愣,刚想抬手推开,却看到无数人的眼光投了过来。
欧阳英睿勾唇一笑,也不管那些眼刀是否要将两人凌迟,橘瓣又送了送,“乖,尝一个。”
饶是莫寻雁再清冷,再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被差点红了脸,迎着他毫不退缩的炽热目光,只好低了头,将橘瓣咬在嘴里。
苏茉香垂下眼眸,不再去看这两人。手紧紧攥着衣襟的一角,脸上的笑僵了几分。
孟锦修眉头一皱,也剥了个橘子递给身旁的欧阳元卉。
欧阳元朗抬手灌了一杯酒,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