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边说着,身子一移就挤了过来,随手将柳曼槐向旁边一推,手指勾起她脸上的面纱,用力一扯,“这就是那个很会抚琴和煮茶的琴奴?”
话音刚落,柳曼槐的脸已暴露在众人面前,一朵盛开的牡丹用油彩描在她的右脸颊上,看上去妖艳无比。
男子的眼睛一亮,呼吸又重了几分,“原来这琴奴也是个绝色!你们主仆二人,本公子今晚都包了!”
“爷的口气太大了吧!琴奴是在下的!”木音将柳曼槐拉到身后。
“笑话,你都是这烟霞楼的人,你的琴奴自然也是。这里哪一个不是出来卖的?只要你们标得起价,本公子便买得起。”男子放荡一笑,“你们主仆既然情深,不妨让本公子一并为你们开了苞!”
这话的意味实在太过【淫迷】,大厅里响起一片笑声。就连那些平素捧着木音的客人,也忍不住一脸坏笑。
“爷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天还没黑,梦就已经做上了。”木音这下终于沉了脸,牵起柳曼槐的手,“请恕在下不再奉陪!”
“你什么意思?居然不买本公子的账?”男子也变了脸,伸手拦住两人,“莫非你们俩名为主仆,实有私情?怕本公子花了大价钱,上了床榻后发现你们早已不是雏?”
“这位爷,抱琴卖身主子为奴,只属于主子一人。何况,你确信你不怕?”柳曼槐抬手一抹脸上的油彩,那个狰狞的疤痕露了出来。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男子眼里闪过嫌弃,手中面纱扔还给柳曼槐,“还是戴上吧,以后别出来吓人!”
“多谢爷体恤!”柳曼槐面不改色,将面纱重新蒙上,“公子,我们回去吧!”
“丑八怪可以走,美人留下!”男子鄙夷地斜了柳曼槐一眼,狂傲地看着木音,“本公子今晚要定你了!”
“恕不奉陪!”木音拉过柳曼槐,抬脚离开。
男子阴沉着脸打了个响指,几个护卫冲上来,将木音和柳曼槐团团围住。
“原来这位爷喜欢用强!”木音的话里少了平素的温和,变得有些冷。
“都说胭脂马不好驯服,但本公子偏生不信。只要上了床榻,本公子保管驯得你舒舒服服,只会讨饶!”男子的话再次引得众人大笑。
柳曼槐虽然知道木音的隐卫就在附近,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他也不会吃亏,但心里还是难免为他捏了把汗。毕竟,这男子一身华贵,言语嚣张,一看就有些来头,若是真的闹翻了,恐怕会随时来找木音的麻烦,那木音以后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别担心!”感觉到手里柔荑微微的湿润,木音轻轻捏了捏柳曼槐的小手。
“哎哟,难怪今儿个早上一醒,就有喜鹊在我窗外叫,原来真有贵客到啊!云大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咱们烟霞楼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玉妈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连奔带跑地赶了下来,扭动着身子站在了男子和木音之间。
“妈妈就别说什么贵客了,一个小小的伶人都敢不买本公子的账,这烟霞楼真是让本公子扫面子!”那云大公子冷哼了一声。
“哎哟喂,我的爷,烟霞楼就是一个卖笑的地儿,来者都是客,客人自然最大。就算是刚生了孩子躺在榻上,只要客人点了,那都得起来陪着客人乐呵不是,绝不敢存心拂了客人的面子,云大公子必定是误会了。”
玉妈一边说一边往那云大公子身旁凑过去,扬起手中绢帕挡在唇边,压低声音,“云大公子有所不知,木音他的确不是我的人,他是某位爷托付在烟霞楼的,平时虽会陪人谈天说笑,可他的人,却不能动。”
云大公子眼眸一深,“哦?还有这等事?妈妈该不是说来骗人的吧?”
“云大公子,你就算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骗你啊!”玉妈一脸讨好,“若不是有人托付,我会将后院腾出,让他一个人建了园子?这样的待遇,哪个楼里的头牌有?”
云大公子眸光微闪,心下沉吟,妈妈说得对,木音的确不像普通的伶人,看来果真是哪位达官贵人养在外面的相好,用这样的方式掩人耳目。
“云大公子,都是误会,今晚你在烟霞楼尽管乐呵,玉妈我分文不取!”见云大公子态度有所缓和,玉妈连忙示意姑娘们上前将他围住。
一直沉默的孤平笑着上前,“大公子,男人再绝色也不如女子腰肢柔软,不管你怎样搓圆捏扁,变换花样都可以。不如,多挑几个姑娘解闷吧!”
孤平话虽说得【放蒗】,但眼里却带着几分警示,似在提醒云大公子什么。
云大公子当即悻悻地拉过一个姑娘,狼爪在她的柔软上狠狠一捏,“平老弟说得对,男人再好也没有姑娘们这解渴的本领!”
被捏的姑娘嘟着红唇娇嗔,“云大公子真是越说越没正形了!”
“哦?说得没有正形你就受不了了?等下本公子会让你更受不了!”云大公子【放蒗】一笑,手在姑娘翘臀上一拍,低头在红唇上一啄,挑衅地看了一眼木音,“走,上楼,你可得把本公子的火给灭了!”
一行人说着些露骨的浑话,转眼上了楼。木音看了玉妈一眼,牵着柳曼槐回了竹屋。
“怕么?”两人坐了下来,木音给柳曼槐倒上一盏茶。
“不怕,只是,有些担心他以后会不会还来找你的麻烦。”柳曼槐低头捧着茶盏,茶水在里面轻轻晃着,像她此刻不算平静的心。孤平,他认出自己了么?他到底为何而来?
“你可知道他是谁?”木音看着柳曼槐。
“听他的口音,应该不是离国人,妈妈唤他云大公子,莫非是云国的贵人?”柳曼槐抬眼看着木音。
“你果然聪慧。”木音赞许一笑,“他是云国太子洛星州。”
“云国太子?”柳曼槐眨了眨眼睛,“看他这德性,在苏城颇有名气,难不成时常来苏城的红粉之地?云国女子不美?”
“云国女子自然也美,可我们这位太子是个天生的【色肧】,就喜欢异国风情,所以时常来苏城。不过他素来不好男风,我在烟霞楼待了几年,这也是第一次与他狭路相逢。”
“看来这位太子是对你一见倾心,日后免不了会纠缠于你。”柳曼槐带了几分打趣。
“他虽然狂傲,却不莽撞。玉妈刚才那番话足以让他引以为戒。”木音揉揉眉心,“我总觉得,他频频出现在苏城,并非完全为了寻欢作乐。他每次来,身边都会出现那个‘平老弟’,两人黏在一起,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而这个人,应该是离国人。”
“若他们真在计划什么事情,就断不会为了风月情事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洛星州就算心中对我有了不满,也会隐忍不发。”
“密谋?”柳曼槐心中一跳,此前一直猜测的问题似乎一下有了答案。难道,云山和云国私下有所勾结,伺机反了离国?
“来,换一换心情。”木音起身从屏风后取来“流泉”放在柳曼槐面前。
“好。”柳曼槐去泉眼边净了手,回来坐下,一曲“潇湘水云”流淌而出。
泛音飘逸,顿时将人带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
木音一愣,时事飘零、山河残缺、云水掩映、烟波浩渺,隐遁之心,复杂之情,这小丫头怎么会临时起意,弹奏这样的曲子?
难道是刚才自己无心说到洛星州和离国人可能的密谋,让她敏感地想到了什么?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
一般的女子很少心怀苍生、心系国家,儿女情长,相夫教子,不才是女子最向往和关心的么?偏偏是她,与众不同,却又让人觉得清淡出尘,格外欣赏。
木音看向柳曼槐,觉得此刻她眸子里装下的只是一个孤岛,轻轻浅浅,没有悲伤,也没有花朵,就连平素那一丝慧黠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迷惘。
她似乎随着乐曲进入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她自己的,旁人无法进入。在那个世界里,她内心充满了挣扎,也充满了迷惘,仿佛身陷一张无边无际的网,挣不脱,也看不到方向。
她就像是残垣下的一朵花,更像是路边最普通的一棵草,看似柔弱却很坚韧,她奋力地抗争着,却又无奈地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一切束缚和不公,静静地面对命运的打击和嘲弄。
木音心里一滞,他不知自己为何会从这样一曲感叹国破城荒的旋律中听出柳曼槐内心最深处的苦涩和挣扎。但是,他觉得自己听懂了她的心声。
这一刻,她看似平静,周身却萦绕着“家国情仇”的气息。她向来冷眼旁观芸芸众生,如今却跳不出世俗的无奈,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还是只能沦陷在芸芸众生的七情六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