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木音摇头。
“你可以不要皇位,但你想过没有,若洛星州登基,他会否给你留活路?或者,他若登基,你的父皇能否颐养天年?这些年,你父皇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忍心他年老后痛失爱子?你忍心他殁于洛星州的野心之下?”欧阳英睿的声音有些低沉。
“这……”木音沉默了。
“你说你无意皇权,你父皇相信,本王也相信,但洛星州可信?云国皇后可信?你登基或许会顾念手足之情,留他洛星州一命,反之,他和他的母后绝不会给你留一线生机。所以,这不是你要不要皇位的问题,而是你要不要活下去的问题。”
“从你三岁被你父皇送去帝师处隐姓埋名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迫不得已,生为皇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除非你放得下你父皇,从此真正隐世,否则你只能与洛星州尽力一搏。”
欧阳英睿低叹一声,“世人都道皇家子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是,他们谁能明白我们的不得已,谁能明白我们的挣扎与痛苦?”
木音沉默良久,心中感叹万千。欧阳英睿的话当然是对的,现在不是他要去争那储君之位,而是洛星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因为担心他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子会突然返回云国坐实皇子身份,因为担心父皇喜欢他而将皇位传给他,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对父皇对手,迫不及待地与离国的不知名势力勾结,迫不及待要找出他除掉他。
是的,他可以一走了之,带着这些年父皇给的钱财,从此隐匿江湖,所一个富足的闲散公子。可是,他真的能放下父皇么?木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父皇与帝师的关系亦师亦友,很多时候更像父子,所以云国的人都知道,即使帝师告老还乡,云皇每年都会抽空去拜望帝师,小住数日。
木音从三岁开始寄养在帝师身边,在外人眼里他只是帝师收的一个小童子,后得帝师喜爱,成为帝师的关门弟子。
可是,谁又知道,每年云皇到的时候,都会在帝师家的密室里亲授他为人之道,为君之道,亲授他帝王之术,御下之术。
更无人知道,云皇不但亲自挑选了武功高强的人传授他武艺,还将自己最信任的隐卫送来保护他,以致换了身边用惯多年的隐卫,才会被人抓住可趁之机悄悄下了毒。
父皇对他,虽从不言爱,却恰是大爱无声。尽管在娘亲离世的第一年,他怨恨父皇,每次父皇前来,他都不与他说话,甚至躲着他不回烟霞楼,可是,他心里是难过的。
十余年的相处,他早在心底对父皇产生了强烈依恋,也敬佩他将云国治理得国富民强。若是此刻因为洛星州便要他扔下父皇一走了之,木音的确做不到。娘亲离世,父皇已然苍老了很多,若是自己再这么走了,父皇恐怕真的会郁郁寡欢,不久于人世。
“世子是要支持我与洛星州一较高下?这也是离皇的意思?”良久,木音睁眼看着欧阳英睿,“这些年来,离皇并未与我父皇交好,一旦洛星州与父皇真的撕破了脸,离皇会站在哪一边?”
“若你和洛星州短兵相接,爷定会站在你这边,而皇兄会支持谁,爷暂且不知。不过,若洛星洲真与人勾结,意欲对离国不利,皇兄自然会支持你,他岂能容忍他人觊觎自己的江山?”欧阳英睿并未隐瞒。
“世子,你认为我会有胜数?”木音自嘲一笑,“若我这般回了云国,洛星州和皇后定会拿我娘亲的清白做文章,也会将我在烟霞楼做伶人的事情告知群臣,我在朝中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就算父皇心里更疼爱我,也无法不考虑大臣们的意见。”
“你娘亲的清白,这世间唯有云皇最有资格评说。要证明她只有云皇一个男人,这对你父皇来说并不是难事。至于你,忍辱负重扮作伶人,不过是奉云皇之命藏身红粉之地收集洛星州弑父篡位、通敌卖国的证据罢了。”欧阳英睿邪魅一笑,“只要你拿出证据,哪个大臣敢非议?何况,重臣之中不乏你父皇的心腹。”
“世子果然好算计!”
“你并非不懂,只是不愿去争罢了。只要你决定不再躲避,迎面直击,洛星州定不是你对手。一个成日流连红粉之地的太子,成不了气候。”
“可如今皇后把持中宫,对父皇尤为不利。”
“那你便要想法尽快在你父皇和皇后身边放上自己的人。”
欧阳英睿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突然提高了嗓音,极尽【爱昧】,“宝贝儿,天色已晚,爷乏了,伺候爷更衣吧!”
木音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一笑,一边挥手灭了火烛,一边提高了音调,话里带着娇嗔,“世子真是讨厌!”
竹屋里黑了下来,一些【爱昧】的声音响起,让人浮想联翩。
欧阳英睿和木音恣意地背靠着床榻,坐在地上的狐毛地垫上,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不时抬手摇晃摇晃那床榻,发出某种声音,偶尔,嘴里还故意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戏演得颇为逼真。
直到三更,竹屋里才彻底安静了下来。可天一亮,这样的靡靡之音又响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送热汤的小厮轻声轻脚走进了园子,刚像平素一样将热汤分别放在柳曼槐和木音分住的两间竹屋门外,木音的门无风自开,木音略带压抑的声音传来,“多送些热汤进来,本公子要沐浴。”
小厮愣了一下,大清早的木音公子要沐浴,这可是头一遭。听说昨晚那世子没有离开,难不成这两人?
“还不快点!”木音的声音和平素一般妖气,却又多了点承欢后的媚态。
“小的这就去!”那小厮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带着另一个小厮抬着一大桶热汤走了进来。
但见竹屋里一地的衣衫,床榻上淡绿的轻纱帷幔掩着,隐约透着两个人影,薄被下,均是袒露着身子,因为天气较热,两人的上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看得出是两个男人。
“抬到屏风后面去。”木音见小厮抬了热汤进来,撑起半个身子,刚要去撩帷幔,另一只手臂将他的身子一揽,一个冷如碎玉的声音带着几分性感,“宝贝儿,再陪爷睡会儿。”
“别闹了……”木音伸手一推。
“宝贝儿还有力气推人?刚好,爷也还有点力气!”那冷如碎玉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挑。
“别……唔……”木音的声音似被什么堵了回去,随即床榻上传来的声音让两个小厮头也不敢抬,匆匆将热汤抬去屏风之后,倒入木桶之中,转身就跑。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欧阳英睿穿戴整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木音换了一身竹织锦云纹浅绿长衫,人如青竹,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来。
柳曼槐正在泉眼处取水,见两人牵手走来,愣了一下,连忙福身施礼。
“乖乖等着爷!”欧阳英睿没有看柳曼槐,而是回身牵了牵木音的衣襟,视线落在他脖子上那些紫红的痕迹上,勾唇一笑,晨曦顿时黯然失色。
随后,欧阳英睿恋恋不舍地放开木音,大步离去。
晨曦中,欧阳英睿走得极稳,锦衣玉带无风自舞,更显出几分清冽轻狂,熟悉的背影看得柳曼槐心底一刺,低下头去,只觉心中漫起层层苦涩。
“抱琴,用早膳了么?”待欧阳英睿背影消失,木音收回眼光,拉拉衣襟。心中暗咒,该死的腹黑,演了一夜的戏,临走时还要演,唬住了送热汤的小厮还不算,还非要在脖子上掐出此等痕迹,招人误会。
“我和阿英已经用过了,给你留着,我马上送进来。”柳曼槐转身去拿食盒。
木音回到屋里暗暗磨牙,这戏演得,到最后还是被那妖孽占了便宜,自己还是扮演了雌伏的那一个!
不多时,柳曼槐送了早膳进来,不但点上了素香,还将竹屋的门窗大开,似乎要努力散去某种暧昧的气息。
“抱琴,那个被单……”木音蹙了下眉,什么都好伪装,干净的被单却是骗不了人的。两个大男人坐在地上聊了一夜的权谋,谈了一夜的合作,压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要如何骗过众人的眼睛?
“我这就换下亲自去洗。”柳曼槐掩口一笑,眼角突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扭进了园子,略带揶揄地眨眨眼,迅速扯下床单,“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别恭喜了,你家公子我腰都要断了!”木音连忙斜靠在长塌上,摆出几分柔弱的样子。
“小音音!”玉妈人还没有进屋,就先唤上了。
“玉妈!”柳曼槐收拾妥当,抱着床单福了福身,闪了出去。
“哎哟喂,我说小音音,你怎么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