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槐低叹一声,前尘往事,曲曲折折,时过境迁,方知原委,除了一声叹息,又能如何?
“阁主,你在听么?”夜枫发现了柳曼槐的异样。
“哦,刚才有点走神,你说到哪里了?”柳曼槐呷了一口茶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阁主,属下是说,那老太监始终不敢说的秘密是关乎逸王和先帝的。”
“逸王和先帝?”柳曼槐一愣,“难道是关于皇权的?我记得哥哥曾经提过,当年逸王不少旧部是拥护逸王为帝的。难道,并非逸王自己不肯为帝,而是另有隐情?”
“想来不是。”夜枫摇摇头,“阁主有所不知,那老太监并非贪财之人,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喝两杯,属下用了不少美酒才撬开了他的嘴。”
“这人老了总爱追忆往事,属下和他喝酒闲聊的次数多了,他对属下不再戒备,这些事情自然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属下觉得他所知道的,其实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并不涉及皇权争斗。想那皇太后那么精明的人,若是这老太监真的知道能动摇离国皇族根基之大事,恐怕早就被皇太后给灭口了。”
“再说,逸王光明磊落,一生从无谋逆之心,这一点,离国上下谁人不知。据说当年魏王就是因为钦佩逸王才投诚,与逸王私交甚好,其子魏思安与欧阳英祥也是异性兄弟。魏王有次醉酒后称,逸王没有为帝,是离国最大的不幸,结果被逸王骂得狗血淋头,警告魏王休得再胡言。”
“难道先帝和逸王也有什么艳闻轶事?不过这等事情,就算是皇族秘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说不定知道的大有人在,久居深宫的太监和宫女在寂寞如雪的日子里,或许就是靠着这些八卦才活得稍微有趣些。他有必要那么畏惧么?”
柳曼槐避而不谈魏王,只是手指微微蜷了蜷。
“反正属下也觉得奇怪,当时那老太监就说了一句,说皇上与世子俩兄弟还真是和他们的父辈一样,欧阳皇族莫非是被人诅咒了不成。”
“和父辈一样?”柳曼槐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闪过,但她来不及捕捉,只重复着这一句,蹙了蹙眉,“难不成当年先帝和逸王也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子?这显然不可能啊。他们都只娶了一个女人,且都夫妻情深。”
“此事有待再查证。”夜枫似乎觉得说了半天这等事情也有些无趣,随即转换了话题,“属下查出,除了皇家隐卫营,逸王当年手中还攥着几股隐藏的势力。如今逸王过世,想必这些势力全都到了世子手中。”
“这个我不怀疑,否则欧阳离辰当初不会对逸王府如此忌惮。想必这也就是皇太后一直想除掉逸王和世子的原因。”柳曼槐并不惊讶,逸王退出朝堂多年,却一直是右相一党的仰仗,他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如何给南风墨玉等人支持?
“不过,属下和阁中弟子费尽心思也查不到世子手里到底攥着什么。逸王的星卫在其辞世后全部回了皇家隐卫营,除了那首领偶尔会与世子有所接触,其余人等都安心在隐卫营训练隐卫,实在看不出有何异常。”
“如今世子连兵部大权都已经交出,却还能高枕无忧,这就说明他手中的势力必定不容小觑。”柳曼槐的眸子闪着熠熠光泽,“就像那西凉山的三十万大军,虽说已经不在他手中,可我觉得那些边关将士早把自己当作了他的人,只要他振臂一呼,定都会听他召唤。”
“属下一直认为西凉山是世子最看重的地方,可如今南风无尘悄然离去,只能说明,他手里还有比西凉山更为了得的势力。”夜枫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阁主,世子他会不会想谋反?”
柳曼槐眸光微闪,心潮翻滚,摇头不语。这其实也是她一直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就像夜枫说,如今父亲与欧阳英睿看似水火不容,但实际上她总觉得哥哥的离奇失踪似乎是这两人的共同“杰作”。
那日哥哥在大街上拦截欧阳英睿的马车,被其隐卫打成重伤,随即被巡捕五营除名,父亲罚他跪了一天一夜,还扬言要将他扔去兵营从军,这与他的失踪可有联系?哥哥可是一直很向往兵营生活的。
若哥哥真的去了兵营,还不被世人所知,除了欧阳英睿,又有谁能办到?可欧阳英睿将他放到了哪个兵营?
难道,欧阳英睿手中攥着的依然是兵权?是皇上都无法掌控的兵权?对此,欧阳离辰怎么能容忍?
见柳曼槐沉默不语,夜枫又换了话题,“自打孤平在苏城出现之后,属下命阁中弟子对云山小心防范。但时至今日,云山似乎并未派人寻找阁主的下落,或许他们真的认为阁主已经香消玉损。”
“在某些事没查清之前,最好让云山当我死了。”柳曼槐满意地点点头。
那日欧阳元青和欧阳元朗亲自守在崖底找寻自己的尸身,云山的人想必无法上前确认。而那兄弟二人和哥哥所表现出的悲痛,定让他们不会有太多怀疑。
“阁主如今这模样就连世子都认不出,更何况是云山的人?你虽在云山待了八年,可模样到底是不同的。”
“非也!”柳曼槐摇头,“其他人或许无法认出我,可尊上却见过我真容,若是他此时见到我,恐怕还是会怀疑。”
“那要如何是好?云山老怪的武功高深莫测,若他发现了阁主,要抓你回去,阁主要如何全身而退?”夜枫一想到此种可能,心都提了起来。
“只要我们尽量不招惹云山的人,不与洛星州正面为敌,尊上应该不会出现在苏城。”柳曼槐看着自己的手,“别说我的功力还差一层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也不是尊上的对手,只要避免与他正面接触,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请恕属下无能,至今未能查出当年云山老怪将另一个孩子送去了哪里。”提到这个,夜枫就有些沮丧,查了这么久,居然一无所获。
“那个孩子,对尊上而言一定很重要,尊上定是将其送到了尤为安全的地方,隐匿了身份,你们查不到也是正常的。尊上的事情若是这么好查,他就不是云山老怪了。”柳曼槐淡淡一笑,“此事不必着急,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对了,阁中弟子已经查实左相孟良骏在三重天会见的神秘人来自云山。而且,三重天的老板娘楼鸢对那个神秘人非常尊敬,每次都是亲自将自己在后院的房间打扫给他住。”
“果然如此。或许三重天根本就是尊上安插在京城的一处暗桩。”柳曼槐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在西凉山身中百媚生,无奈做出那样的选择,事后她便怀疑,左相府与云山老怪定有某种联系。
当日在神泉湖里下毒的应该就是孟锦修,可这世上只有云山老怪会制百媚生,左相府若是和云山没有来往,孟锦修如何会有百媚生?
而且,让自己和欧阳元青身中百媚生,唯有对云山才是百利无害。尊上走这一步棋,早就将两种可能都考虑到了。
若自己选择为欧阳元青解毒,欧阳元青不但会被染上“情殇”之毒,也会将自己宠上天,会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自己日后若要利用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若自己当时不为欧阳元青解毒,必定就会选择孟含薇,这样一来,自己和欧阳元青势必决裂,孟含薇将替代自己成为他的女人。
这是孟府希望看到的,能让孟府更死心塌地为云山卖命。而自己一旦被欧阳元青嫌弃,便会彻底断掉对他的好感,此后面对欧阳皇族就会愈加冷血无情。
尊上真是好算计!
只是,左相真的是云山安插在朝堂里的棋子么?
脑中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把柳曼槐自己都吓到了,如果是这样,实在太可怕了。孟良骏身居高位,朝中一半朝臣都依附于他,若他要反,离国朝纲必定大乱。
“让我们的人把左相和驸马盯紧点。”良久,柳曼槐发出指示。
“阁主,恕属下直言。如今你改头换面,犹如重生,女衣馆在云国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你何不彻底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呢?”
夜枫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心底早就想说的话,“就算阁主要为孤诺报仇,也可以接受木音公子啊。有了云皇的支持,再加上清风阁,报仇不是更容易么?”
“夜枫,我早已说过,我体内有‘情殇’之毒,与任何人在一起都是害人害己。何况,木音于我,只是朋友,我不想利用他。”柳曼槐浅笑着起身,“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阁主,难道那毒真的解不了?那为何世子至今依然没有毒发?难不成阁主你依然忘不了世子,只是以此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