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积心处虑帮助公子,所谓何求?难道,你谋的也是离国皇权?你是希望公子登基后助你一臂之力么?”柳曼槐抬眼看着欧阳英睿。
能和他这么心平气和地对话,她自己都想不到,但更让她迷惑的,是欧阳英睿特意前来点拨的用意。她哪里会知道,欧阳英睿做出这个决定时内心的煎熬和挣扎。既然决定放手,那就为她多做一些事,让她跟着木音不至受苦,这是在含痛为她铺垫光明大道。
“抱琴姑娘想多了。爷只是世子,还是一个手无实权的闲散世子,从不曾对皇权有半点觊觎之心。”欧阳英睿唇角一弯,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难道本世子在抱琴姑娘心里,竟是贪慕权势的小人?”
“世子误会了。”柳曼槐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但随即反应过来,“世子是离国百姓心目中的神,就算交出了兵权,也是实至名归的战神。何况,抱琴听说,世子手中其实也有自己的势力,世子如今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助公子,难道竟会无所求?”
“本世子是人,不是神。若爷真的是神就好了,至少很多人很多事,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欧阳英睿的眼神有一瞬的黯淡,随即那邪魅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脸上。
“身为皇族子弟,手中攥着几股势力,这算不得什么。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即使不想争什么,总也要保着自己的命吧。”
“至于木音,本世子与他也算有缘,也算父王与云皇结下情义的延续吧。爷就是喜欢他,想帮他,希望看着你们幸福,难道不可以么?”
欧阳英睿妖邪一笑,掩去内心的酸楚,“待你们大婚之后,爷去到云国,至少会被奉为上宾,不是么?”
“只是这么简单?”柳曼槐对于自己和木音所谓的大婚避而不答。
“就是这么简单。”欧阳英睿笑着点点头,“当然,本世子和木音也有约定,若他日后登基,决不轻易对离国开战。抱琴姑娘也是离国人,想必就算做了云国的皇后,也不会同意你的夫君轻易对你的故土发起战争吧?”
“夜了,世子该歇息了。公子出了汗,热退了不少。世子是要和他同塌,还是回城主府?”柳曼槐站起身,岔开了话题。
“今夜本世子就睡这长塌吧。日后就算想和木音同室而眠,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欧阳英睿将身子慵懒地向后一靠,凤眸幽深。
明明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就是那么恣意潇洒,赏心悦目。柳曼槐在心中暗咒了一声妖孽,转身取来被褥,“那抱琴帮世子铺上。”
欧阳英睿起身站到一旁,看着她俯身铺被,不由得想起以往与她同塌而眠,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身子未动,可垂在衣袖里的手却轻微地颤栗起来。
若是柳曼槐此时抬头,便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不舍,有难耐,有压抑,有克制,还有浓浓的怜爱。
这夜,两个人,分宿在两间竹屋,却都没有睡好。
此日一早,柳曼槐起床去看木音,才发现欧阳英睿早已离去了。
长塌上锦被叠放得整整齐齐,被单上一个褶子都没有,似乎他昨夜从不曾来过。
柳曼槐的眼帘垂了下来,唇角轻轻抿了抿,出了口长气,心却似空了一角。
木音醒来,柳曼槐伺候着他喝了药,告知他昨夜欧阳英睿来过,将其所说的话一一转告,包括洛星州别院的密道,唯有涉及自己与木音感情的话隐了去。
“他的话果然犀利。”良久,木音开了口,“父皇也好,我也好,都有同样的通病,能对外人狠心,却无法对亲人硬起心肠。”
“公子,既然世子都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点明,那你还是要早做防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放过他们一马,他们不见得会饶你一命。”
柳曼槐心里暗叹,其实自己何尝不也是心慈手软,否则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只是,如今鼓励着木音去争这皇位,那便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按他所说,白贵妃那里也要早做打算。否则日后她一旦和皇后联手,我就又少了几分胜算。”木音靠在床头,蹙了蹙眉。
“白贵妃腹中胎儿应该已经能查出男女了。若是女儿,公子倒不必管她。若是男丁,公子不妨将消息透给皇后。”柳曼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白贵妃如今如此得宠,她若有了龙嗣,便会是洛星州最大的隐患。毕竟,你只是传说,无人知晓你是否真实存在,而洛星州下毒一事,你父皇对他心生罅隙。皇后怎么容得下白贵妃的儿子?”
“妙招!”木音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只要白贵妃知道皇后有心害她的子嗣,自然会恨之入骨,日后断不会再相信皇后,与之结盟!”
两人又议了半日,木音唤来心腹隐卫,命其速速返回云国都城,暗中加快布置。
此时,消息传来,欧阳英睿已启程回京。
“这家伙就这么走了?”木音有些意外。
“公子莫不是想去送他?”柳曼槐用打趣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
“你家公子这么不值钱?人家不想见我,我还巴巴地跑去做甚?都已经了断了!”木音妖气一笑,随即换上严肃的表情,“若我真有那一日,却是要好好谢他的!”
转眼年节将至,云皇传来消息,要木音速回云国,准备在除夕的宫宴上,向皇族和朝臣正式公开木音的身份。
此时白贵妃刚落了胎,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她成日觅死觅活,云皇心中对皇后和洛星州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
柳曼槐明白,木音这一去,和洛星州的战役就算正式拉开了帷幕,等待和迎接他的,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她能为他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路,她只能远远看着,却不能陪他走下去。
临行前一日,雪停了,木音带着柳曼槐去到南山寺的后山。
空中半轮弯月,月光朦胧淡雅,地上白雪皑皑,雪光清莹光洁,仿似仙境。
两人刚站上山顶,空中便升起了朵朵烟花。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竟是一张张古琴的图案。
“抱琴,美么?”木音低头看着身旁的女子。
远处古木后,一个身影则静静看着两人,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刻,空中流光溢彩,巨大的古琴,绚烂夺目。
柳曼槐仰望夜空,不知为何却透过那烟花看到了一尊尊冰雕。
一个冷如碎玉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冰雕,你可喜欢?年节前你生辰爷给忘了,这就算补送你的生辰礼物,可好?”
眼里一下就泛起一丝潮意,柳曼槐低头喃喃地应到,“公子,这烟花很美。”
“抱琴,若能年年岁岁一起看这漫天烟火,该多好!”木音揽过柳曼槐的肩膀,话里带着一丝伤感。
“公子,我们还会再见的。”柳曼槐轻轻靠在木音怀里,声音低柔,“前路艰险,公子务必珍重!”
两人都清楚,此番分别,无论结果如何,暂时都不会再碰面了。而当他们再见面的时候,无论是身份,还是某些东西,可能都会有所变化。
一旦木音击败了洛星州,成为云国的储君,云皇可能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他选妃。
而柳曼槐执意不肯与他同行,也正是不希望两人在感情上过多地深缠,希望就这么各自向前,各自安好。
“抱琴,生辰快乐!”木音拿出一块玉佩和一个布包放入柳曼槐的手心,“阿英说再过些日子是你的生辰,可惜我无法陪你过,你也要多保重,我在云国等你!”
“公子,这是何物?”柳曼槐直觉布包里的东西像是书。
“抱琴,你体内的‘情殇’之毒,父皇的人解不了。不过,我问过了,当今这世上能制出如此阴狠毒药的,只有云山那一位。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你是担心我被云山所害么?”木音的声音很低,仿似在柳曼槐耳边呢喃,“可是,不管你是被云山驱逐的弟子,还是云山下令要杀的人,我都不怕。”
“公子……”柳曼槐一愣,却不知要如何说。自己与云山,与尊上,如今到底算什么,她也很迷惘。但她很清楚,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身边的人,清风阁也好,夜枫书彤也好,木音也好,都不是云山的对手。‘
“抱琴,既然洛星州暗地里和云山的人勾结,云山便已经和我对立了。我们是盟友,不是么?一起对付云山,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木音轻轻撩了撩柳曼槐耳鬓的碎发,“这包里是两本秘籍,一本是《九天玄舞》,一本是《冰魄神功》,一阴一阳,皆是可以对付云山的武学。”
“公子,为何要给我?”柳曼槐闻言就要将那布包还给木音,“你比我更需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