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槐儿心意已决,那便开吧。”欧阳英睿不再反对,“只是,这醉雨楼不能以清风阁的名义开。你与夜枫和书彤的关系想必云山已经知道,这女衣馆一开,就非常引人注目了,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放心,我早已经想好了。”柳曼槐莞尔一笑,“清风阁早就按我的要求培养了一个绝好的美人,由她来开设醉雨楼,最为合适。”
“哦?”欧阳英睿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到时候一定会惊艳世人。”柳曼槐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心底一刺,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到底是男人,也有猎奇的心理。
“如此说来,倒也值得期待。”欧阳英睿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我这就让华池去拿京城街道的地图,我名下的店铺都有标注,你随意挑选好了。”
“好。”柳曼槐点点头。
从这日开始,欧阳英睿和夜枫、书彤一起全力以赴筹备女衣馆的开设,同时,柳曼槐选定了醉雨楼的店面,欧阳英睿的人负责修整装潢。
一时间,柳曼槐本人倒闲了下来。她每日多和司空玉泽私下讨论毒术和炼丹,偶尔也和周文一起讨论药理,甚是清闲。
这日一早,欧阳英睿拉着柳曼槐去了苍澜阁,给欧阳高逸和自己的母妃上香,柳曼槐方知今日是欧阳英睿母妃的忌日。
两人从苍澜阁出来,欧阳英睿情绪有些低落,柳曼槐主动牵过他的手。欧阳英睿心里一暖,反手将那柔荑包在自己的手掌里。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这样牵手走着。
“王爷,星一传来小心,说暗卫训练营里有异动,请你去一趟。”华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让人备马,爷这就去。”欧阳英睿蹙了下眉,停下脚步,掐了掐柳曼槐的脸,“你等下有何打算?”
“今日天气不错,我带阿英去慈恩寺走走,随便给父王和母妃点盏长明灯吧。”柳曼槐本想和他一起去的,如今看来只能自己去了。
“槐儿,谢谢你!”欧阳英睿将柳曼槐拥入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你也是!”
两人分手,欧阳英睿带着华池华藏骑马去了暗卫训练营,而柳曼槐则带着阿英在司空玉泽和马赟的陪同下,乘马车去了慈恩寺。
已是夏末,慈恩寺的荷花却还开着,香火气息里弥散着淡淡的荷花香。
听闻睿王府的马车到了,净慈大师亲自迎了出来。
柳曼槐还是莫寻雁的时候,曾和欧阳高逸一起来过慈恩寺,自然认识他。如今换了身份,但对于欧阳高逸生前一直很敬仰的这位高僧,她还是很尊敬的。
简单说明来意,净慈大师将柳曼槐领进了长生殿。马赟守在殿外,司空玉泽陪着阿英四处看看。
“逸王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来此为逸王妃点长明灯。”推开长生殿内的一扇小门,净慈大师带着柳曼槐走了进去。
一间小小的偏殿,供奉着一尊小小的金身佛像,佛像前摆放了数盏长明灯,每一盏下面都写着人名和生辰八字,压着往生咒和大慈大悲咒。有的还压着几句诗文,或是一幅小画。
“柳施主请稍等片刻,老衲先去取香油来。等下写上逸王爷和逸王妃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这香油可由柳施主亲手添加,以示诚意。”净慈大师发现香油所剩无几。
“如此,就劳烦净慈大师了。”柳曼槐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自己转身走向那些长明灯,漫不经心地看着。
净慈大师推门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风,桌上长明灯所压的纸条轻轻飘了飘。
柳曼槐的视线顿时胶着在一盏长明灯上,停滞不前,呼吸不由得重了些。她走近了一些,似要确认什么。
那盏长明灯下压着的竟是“莫寻雁”的名字,从人名到生辰八字,再到往生咒和大慈大悲咒,都是同一个人所书。而这字迹,柳曼槐非常熟悉,这是欧阳元青的字。
若不是这阵风,柳曼槐是无法发现这一切的。因为,这盏长明灯下压的是一幅小画,画上是合十的双手,压根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而“莫寻雁”三个字及其生辰八字都压在了画的下方。
柳曼槐颤着手轻轻掀开那一张张狭长的纸,发现,在最下方,大慈大悲咒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人生无常,来不及说爱你,你已消失不见,我想揽你入怀,却再无可能。”
“从未有迹象表明一切都已结束,也从未有一刻让我停止思念。”
“你走了,只余记忆,我的生命除了悲伤,还有什么?”
“我宁愿从未醒来,宁愿永远住在山中,与你朝夕相伴,看你洗手为我做羹汤,穿你为我缝制的粗布衣衫。”
“你还在恨我么?否则,为何不肯入我的梦来?哪怕一次,就一次,我想告诉你,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只想好好爱你,我们连爱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去彼此伤害。”
柳曼槐看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了,好多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欧阳元青清瘦的身影也浮现在眼前。
那一夜在宫中见他,竟是比当初更瘦了,眼下和嘴唇上都浮着淡淡青灰色,可见身子更弱了。
曾经以为,自己对他再不会有任何感觉,无悲无喜,无恨无怨。可是,在这一刻,看到欧阳元青写的这些,柳曼槐的心还是不平静了。
毕竟,这是她陪伴了三年的人,是她曾经想过要相伴一生的人,是她曾经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的人。尽管造化弄人,尽管世事难料,尽管他一度给了她那么多伤害,可她从未想过要恨他。
当初的事,他何其无辜?
换哪个男人,可以接受?
说不定很多人,还不如他!
她一直都知道是自己的不得已伤了他,也一直对他的种种羞辱沉默不语。直到最后,彻底放下,直到最后,走向欧阳英睿。
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是留着关于欧阳元青的记忆。毕竟,历史就是经历,无法否定。你可以放下一个人,却无法否定他曾经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若是一定要否定,反而会让自己心累。
何况,知道孟月浮不是善类,知道他和孟月浮在一起不会幸福,可一想到当初是自己将孟月浮推到他身边,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段孽缘,柳曼槐心里对欧阳元青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歉疚。
所以,那夜在宫宴上,柳曼槐可以平静地直视所有的人,唯有坐在自己身旁的欧阳元青,她几乎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只愿此生再无交集,各自安好。这是她当初决定放下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
可是此刻,看着他写的这些,她自认为早已平静的心还是掀起了一丝涟漪。本以为他的内心对自己只有恨和怨,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还留着一份情。
“阿弥陀佛!”身后,突然传来净慈大师的声音。
柳曼槐猛一转身才发现,自己想得入了神,净慈大师早已经拿着香油走了进来。
“大师。”柳曼槐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异常。
“柳施主,有些事牵扯太多,还望你装作不知。”净慈大师轻叹了一声,“太子殿下也是个可怜之人,每月来此亲笔为早逝的故人抄录经文,祈祷其早日投生。我佛慈悲,死者已矣,恩恩怨怨,唯有放下,才是正道。”
“大师所言有理,民女谨记在心。今日民女不过是来为逸王爷和逸王妃祈福的,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柳曼槐稳了心神,走到桌旁,“二老的经文,也让民女亲笔书写吧。”
“如此甚好!”净慈大师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柳曼槐认认真真写完了经文。
亲手满了香油,亲手点了长明灯,柳曼槐走出了长生殿。
已近正午,日头大了起来,马赟一动不动在殿外侯着。不远处,阿英举着一柄荷叶,与司空玉泽斗着嘴走了过来。
柳曼槐笑了笑,福身向净慈大师告辞,四人出了山门。
马车上,阿英叽叽喳喳说着话,坐在外面和马赟一起赶车的司空玉泽偶尔会插嘴逗她,柳曼槐靠在车壁上,淡淡笑着。
突然,左侧山坡上传来一阵声响。
司空玉泽大喝一声,“马赟,快退后!”
马赟当即拽紧缰绳,马儿打了几个趔趄。随即,司空玉泽也伸出手去,和马赟一起用力勒住缰绳,生生让马车退后了几步。
与此同时,“砰砰”的巨响连续响了几声,山坡上似乎滚落了巨石下来。
那巨石离马车不可谓不近,震得地面和马车剧烈摇晃,吓得拉车的两匹马举起前蹄,仰天长鸣,眼看就要惊了。
阿英吓得大叫,柳曼槐眼眸一深,将她揽在怀里,伸手撩开卷帘,但见司空玉泽和马赟已经飞身而起,一人跳到一匹马身上,死死用腿夹住马匹,不让它们发疯。
而前方左侧山坡上,从半山腰处,滚下来好几块巨石。要不是司空玉泽及时发现,要不是马赟及时勒马,恐怕四人此时已是车毁人亡。
(祝亲们拥有一个顺利吉祥的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