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京城最近频频出事,但欧阳离辰还是在宫中设家宴为欧阳元朗接风。
席间,欧阳元凯对欧阳英睿前所未有的热情。自打欧阳元朗回了京城,欧阳离辰流露出要让他和欧阳元凯一起分管兵部之后,欧阳元凯就感到了威胁,如今和欧阳英睿套近乎,自然也有一番考虑。
柳曼槐起身如厕的时候,欧阳元凯正缠着欧阳英睿敬酒,她低声给欧阳英睿说了一句,缓缓走了出去。
刚下了一场初雪,空气特别清新。柳曼槐如厕出来,忍不住在园子里多走了两步。
一道身影从雪松后闪了出来,跟在柳曼槐身后的两个宫女慌忙福身施礼,“厉王殿下”。
柳曼槐抬眼看着欧阳元朗,只觉得他的眉眼在这雪境中显得更加刚毅,似乎又成熟了许多。
“殿下。”柳曼槐微微福了身,想要离开。
“柳小姐也在赏雪?不如本王陪你走上一段。”欧阳元朗挥挥手,那两个宫女知趣地退到了后面,远远跟着,不敢上前偷听二人的谈话。
柳曼槐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默默走在他身旁。
“柳小姐,别来无恙?”良久,欧阳元朗抬眼看着身侧的柳曼槐,眼眸幽深,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亮光,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多谢厉王殿下关心,民女很好。”柳曼槐淡淡应着。
“宫内的冬季与宫外没什么不同,权势再大也掩不住天地的萧瑟。”欧阳元朗移开眼,环视着眼前的一片银白,“在本王离开皇宫的最后两年,冬日,本王时常一个人在宫里四处溜达转悠,入眼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柳曼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时候本王一直在想,本王心中在乎的那个朋友,她独身在外,流落民间,她要如何度过这样的严寒?是和本王一样徒步在雪地里,还是坐在温暖的小屋中,烫一壶美酒,饮个尽兴?”
“那时候本王多么想离开这牢笼般的皇宫,放下这令人不堪重负的皇子身份,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到她,陪在她身边,做她的依靠。可是,本王终究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因为,本王放不下自己的母妃。”
“等本王再见到这位朋友的时候,已是春天,可她的人生却像停在了寒冬。看着她受苦,本王恨自己无能为力,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她。直到她从本王身边彻底消失,本王都不知道,老天到底为何要让她在本王的生命里出现这么一遭?是要让本王遗憾一生,懊恼一生么?”
柳曼槐眉心一动,低垂了眼眸。
“直到最近,听说她回来了,本王才突然惊觉,原来在边关救本王的是她,数次帮本王脱困的是她,助本王最终战胜蒙亚图的也是她,可惜,本王那时并不知道,本王甚至还来不及向她说声感谢。不过,一想到她依然安好,本王的心便豁然开朗了。不管怎样,只要她安好,便胜过这天下一切!”
欧阳元朗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眸光清淡,看着前方一丛寒梅。
柳曼槐抿着唇角站在他身旁,看似一脸清冷,实则心潮翻滚。
这就是元朗啊,从来都这般默默念着她的好,从来都是一心为她,从来都是无私无欲,如何让她不动容?
“厉王和柳小姐这是赏梅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竟是苏茉香。她身穿貂毛大衾,缓缓走上前来,一脸灿烂的笑。
“厉王,听闻前几日你的侍妾过世了,可本妃看你似乎并无半点伤色,难道是柳小姐劝慰了你?”苏茉香站在柳曼槐身边,含笑看着欧阳元朗。
柳曼槐一惊,卫汐沫死了?她和欧阳英睿竟不曾听说!
“一个小小的侍妾,误食了府中给人犯调配的毒酒,虽说有些可惜,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难不成本王还要为此成日哭丧着脸?”欧阳元朗淡淡扫了苏茉香一眼,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原来是这样,本妃还以为柳小姐也是在这里安慰你呢。”苏茉香说着上前一步,亲昵地挽着柳曼槐的手臂,“这天够冷的,还是进殿去吧!”
柳曼槐身子一僵,本想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奈何苏茉香挽得紧,只好随她一起向殿内走去。
欧阳元朗暗暗看了柳曼槐一眼,见她脸上并未表露出对苏茉香的半点亲近,心中有些狐疑,却也不好说什么,领先两人三步,向前走去。
“柳小姐,你和睿王的大婚准备得如何了?听陛下说,婚期是在元宵之后。”一路上,苏茉香亲热地和柳曼槐说着话,柳曼槐却只是简单应着,话里没有一点感情。
偏偏那苏茉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巧笑嫣然,颇为亲近,让柳曼槐忍不住蹙了下眉。
行至一转弯处,苏茉香突然猛地一拽柳曼槐的手,随即她的身子迅速向地上倒去,只听她带着哭腔大喊,“柳小姐,你……”
欧阳元朗回头一看,只见苏茉香重重摔在地上,柳曼槐淡淡收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柳小姐,你为何要推我家娘娘?”后面跟着的几个宫人飞跑上来,苏茉香的两个侍女上前欲将她扶起,其中一个涨红了脸,瞪着柳曼槐。
“柳小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本妃?”苏茉香眼里氤氲着泪水,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撑起身子。
柳曼槐看着她,一言不发,眸光却越来越冷。
“娘娘,快起来,地上凉。”宫人再次去扶苏茉香,却见她闷哼一声,捂着肚子痛呼起来,随即,殷红的鲜血从她身下沁出,染红了雪地。
欧阳元朗一愣,柳曼槐也一愣。
“天啊,苏妃娘娘小产了!”一个宫人吓得大叫。
“快,快去请御医!”
“去禀报皇上!”
几个宫人乱做一团,四下散去。
柳曼槐站在那里,依旧不声不响。
欧阳元朗蹙着眉,并未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随即,欧阳离辰等人从殿内赶来,御医也赶来了。
欧阳英睿一见欧阳元朗站在柳曼槐身旁,顾不得那许多,上前将柳曼槐揽在怀里,“槐儿,你没事吧?”
柳曼槐默默地摇头。
“她有事?她能有什么事?她把朕的女人推倒在地,害了朕的龙嗣,你却问她有没有事?!英睿,你太让朕失望了!”欧阳离辰俯下身子,心疼地将苏茉香抱在怀里,那苏茉香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哭得梨花带雨。
孟月浮先是一滞,随即看向欧阳元朗,“朗儿,到底怎么回事?”
“儿臣正与柳小姐在一处赏梅,苏妃走来挽着柳小姐的胳膊,邀我们一道进殿,走到此处,苏妃便摔倒了。”欧阳元朗低着头,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摔倒了?她如何会摔倒?是柳曼槐推她的么?”欧阳离辰大喝一声,看得出愤怒到了极点。
苏茉香有孕他并不知道,此刻御医说孩子摔没了,他的心里突然就疼了。不管怎样,这是他自己的子嗣,得不到柳曼槐,还被她残害了子嗣,这是何等郁闷?
“儿臣并未看见柳小姐推苏妃!儿臣回身过来,苏妃已经在地上了。”欧阳元朗说的是实情,可他说的很技巧,暗暗在替柳曼槐开脱。
“皇上,求你为娘娘做主啊!奴婢等人走在后面,亲眼看到柳小姐狠狠将娘娘推开,娘娘才摔倒在地的!”苏茉香的宫人跪在地上,哭着磕头。
“槐儿,你推她了么?”欧阳英睿看看面色苍白,倒在血泊中的苏茉香,低头问怀里的柳曼槐。
“我说我没有推她,你信么?”柳曼槐抬头看他,不躲不避,迎向他的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只要你说你没有,我自然信你!”欧阳英睿一滞,从她的话里和眼神里捕捉到某种信息,随即手臂一紧,“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英睿,朕看你是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欧阳离辰咬牙切齿,“来人,将柳曼槐抓起来!”
“皇兄!”
“父皇!”
欧阳英睿、欧阳元青、欧阳元朗同时低喝一声。
“怎么,你们都要帮她说话?”欧阳离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眼里闪过阴鸷,“你们都要和朕作对?”
说话间,欧阳离辰已经将苏茉香抱了起来,苏茉香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下血渍顺着欧阳离辰的大衾流了下来。
“英睿,朕不管你有多宠这个女人,但她害了朕的女人,害了朕的子嗣,她必须死!”欧阳离辰抱着苏茉香转身准备离开。
孟月浮、徐婉荷、李姬瑶等人何尝见过这样的欧阳离辰,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欧阳英睿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冷气,紧紧将柳曼槐揽在怀里,怒视着想靠近她的御前侍卫。
“王爷,不必紧张,不过是看戏罢了。不如差人去将皇太后请来,既然有人要演戏,那我便陪她演到底!”看着欧阳离辰的背影,柳曼槐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