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叙只觉得自己脑门嗡嗡的。
“把闹事的那个视频发给我,过程发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挂断电话,立马又拨通一个电话,男人边打电话边往外走,脚步迈得很大,急匆匆的:“车子开到公司门口来,我要马上去云。”
那边听到他的语气这么急,一点都没有敢带麦,立马就把车子开到了门口。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傅叙就已经上车把车子开走了。
这一路上,在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把车速达到了最快,也以很快的速度到了高速路。
一路抵达云城时,是凌晨五点,天都还没有亮。
傅叙向来了解自己,并且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时候,确实有些失控。
温吟这时候正在家里睡着。
睡眠很浅,也不怎么睡得着,尤其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静静的躺着。
手就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方,很难相信这里面有了一个小生命。
“咔哒——”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就让温吟睁开了眼。
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连夜赶回来了。
他总是这样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能够陪着她,就尽可能的多陪着她。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怀孕的事情才不敢告诉他,告诉他了以后,只会让他更加对她操心。
她其实,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在傅叙面前,她被宠成了个小废物。
可没在他面前时,她还是挺无法无天的。
温吟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她对他熟悉到,已经能够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他缓慢的到了床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静悄悄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忽的弯身,怜惜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
以为小姑娘是睡着了的,正准备起身的时候,温吟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把人往下带,她亲吻着咬了咬他的薄唇,唇齿间淡淡的有股香烟的味道。
温吟嗓音娇软:“又是半夜三更的回来,还抽烟。”
傅叙声音温和:“把你吵醒了?”
“没有。”温吟:“本来也睡得浅,而且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我也该醒了。”
他抚摸她的脸颊:“嗯,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嗯,你陪我睡会儿。”
傅叙:“你先睡,我去洗澡换一身衣服,身上脏。”
“不脏。”温吟抓着他不肯松手,男人身上的温度一寸一寸的传给她,灼人心扉。
一切都那么热烈。
她好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此刻男人在身旁,她心底更加依赖不想松手,尤其是在这一种难以抉择的时刻。
其实用不着怎么去抉择。
多半是留不下这个孩子的。
外面天色一片暗白,温吟更不想松开他。
傅叙俯身,裹着被子把她抱了起来,眼神深邃又浓稠,语调格外温柔:“饿不饿?”
“有一些。”
小姑娘体态清瘦,眉眼细致温婉,娇俏的瞧着他,怎么看都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沉吟一声。
心底更是翻滚着情绪焦灼。
“哥哥去给你做饭。”
傅叙看着她,眼神认真:“不过吃饭以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温吟一瞬间懵懂,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
他大手从被自己伸了进去,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肚子,带着温度。
他眼神沉寂却又波涛暗涌:“这里,你想怎么办?”
温吟心底猛地炸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一件事情。
明明是想着要自己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永远不让他知道的。
“你……”
傅叙:“意外知道的。”
温吟睫毛颤了颤。
本来这种无助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可以忍受的,这个决定,她也觉得自己是可以拿得下来的。
可就在他这么温柔的问她的这一刻,她心底里好似有千般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
一头就扎进男人怀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
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瓣,把唇瓣咬疼,眼眶湿润的,吸了吸鼻子,连带着那小嗓音都有些颤:“我不知道……”
她可以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做到坚强,但绝对受不了,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自己最爱的人关心的问候她。
那一刻就觉得很委屈。
她这么一哭,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傅叙心底扯着一阵疼。
垂眸吻吻她的发顶,一直虔诚又重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他手也拍着温吟的背,嘴里一直重复那么几个字。
自责、心疼。
傅叙就是怕这样的意外,所以每一次都格外的小心谨慎。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意外还是来到。
他是谨慎,可是温吟帮他戴的时候,就未必那样谨慎细微。
温吟:“不怪你……”
傅叙喉结滚动,抱着她:“想要生下来就生下来,要流掉就流掉,具体的,哥哥明天带你去顾从澜那边做个检查。”
“不怕,哥哥在,一直陪着你。”
他没有怪她为什么怀孕过后第一时间不通知他,而是说:受苦了,受累了,对不起。
小姑娘心里面一定是担忧又害怕的,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一直不说的。
傅叙从不质问温吟些什么,更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让她跟他的这段恋爱,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舒适舒心的。
不得不说,和一个成熟稳重的老男人谈恋爱是极度快乐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老男人都是好男人,毕竟这个世上像傅叙这样的人太少。
小姑娘们还是去找同龄的人会好一些。
傅叙给温吟做了养胃又补营养的。
温吟吃吃喝喝,脑子里面还是装着这个孩子,究竟要不要留下来的问题。
如果要留下来,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孩子生下来过后,会不会有身体不健康的地方?
如果不留下来的话……温吟也还可以接受。
只不过是人流手术后,身体会更加虚弱吧。
左右都是对她身体的极度伤害。
最心疼的,还是傅叙。
这么个身娇体贵的小姑娘,自己好不容易养到这个地步,一下变成这样,他更难接受,更心疼,更自责。
傅叙看出来温吟的纠结。
“实在想不到究竟要不要,就等到身体检测报告出来以后,要的话,就好好养身体,不要的话,我也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
“嗯。”
有他在身边,温吟心里面是安心的,比起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要好很多。
傅叙揉了揉她的发丝,眸色深深的。
一路带着小姑娘到了顾从澜那边。
顾从澜知道这件事以后,直接把傅叙拉进房间里单独谈话。
温吟在顾从澜拉傅叙进房间之前对顾从澜说:“你不要怪他,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这也是我疏忽大意。”
傅叙看着她笑了笑:“没事。”
顾从澜:“你坐在这里,我进去跟他说说情况。”
房间内。
一进去,顾从澜脸色就变了。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就不干人事?”
“且不说她身体不好,就算是她身体好,现在年纪还这么小,去做人流手术,对身体都是有伤害的。”顾从澜皱着眉,语气严肃得很:“现在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怀孕这个过程是极其复杂的,尤其是生产的时候。”
“怀孕的时候孕妇本身都是比较娇弱的,她负担不起,胎儿会汲取孕妇本身的营养,温吟自己营养本身也很难补充充足,这个孩子绝对留不得。”
“就算我们假设她的孕期平安的度过去,那么在生产的时候她极度的虚弱,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一个都留不下。”
“这一件事情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顾从澜:“这还需要等待检测结果吗!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孩子必须拿掉。”
傅叙站在他的对面,敛着眉眼没说话。
这是他头一次在顾从澜面前沉默不语,更是头一次接受顾从澜的教训。
男人眉眼沉着,语气各外自责:“对不起,是我疏忽。”
他微微抬眼,看着顾从澜:“我知道做人流手术对本身的伤害是很大,但拜托,一定找到对她最好的人流方式,把伤害的程度减到最低。”
傅叙和温吟,在现阶段,根本就没有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到来。
顾从澜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清高矜贵、风骨里面都是傲气的男人,会有这样低头的模样。
这一次见他,很明显感觉他身上有一些东西变了,更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自责、疲惫,眼神里更是有些无光。
顾从澜皱眉,捏了捏他的肩膀:“算了,我的话可能说的有一些重,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坦然接受吧,我这边会制定一下计划。”
“快乐与风险是共同的,以后注意一点。”
享受快乐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快乐带来的风险。
傅叙出去以后,温吟立马就迎了上来,拉住了他的手,目光黑漆漆的看着他,好像生怕他受了什么欺负似的。
顾从澜翻白眼:“行了,他完好无损,再说了,我打野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最应该担心的是我好吗?”
温吟皱眉:“我当然知道你打不过他,可这种时候你打他骂他,他只会任由你,不会还手,也不会还嘴。”
她太了解傅叙。
此刻他一定是自责的,他巴不得有人打他骂他一顿。
可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怪他。
幸好顾从澜做了个人,没对傅叙动手动脚的。
顾从澜被温吟的话说的微微愣了愣,的确是,对于这一件事情而言,他的确可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一切都受着。
就比如刚刚他们在里面谈话的时候,他说什么,傅叙都认,都沉默接受,甚至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顾从澜看了看他们两个,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两个是有话说的,所以直接转身离开,给他们两个留了一个二人空间。
他离开以后。
傅叙看着她,“没事儿,他没把我怎么样。”
男人抬手,轻柔的捏了捏她的耳垂,眸底温缓:“吟吟,他说不能留……”
傅叙把她轻轻搂紧怀里:“我让他去制定对你伤害最小的手术。”
温吟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的难受。
她也知道,他难受的不是这个孩子,不能留,而是她会受到的伤害。
温吟:“没事的,不就是去做个手术吗,没关系的,我又不怕。”
“等我好了以后,我们结婚以后,会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对吧?”
“嗯……”男人沉沉的应了一声她。
这个结果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的。
可如果是一点儿的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可是确切的确认这个孩子不能留以后,心里面是空落落的。
温吟抱紧傅叙,知道他难受自责,可是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紧紧的把他抱着。
“哥哥……”
“嗯?”
温吟从他怀里抬起眼看他,踮脚吻了吻他的下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难受的,你也不难受,好不好?”
他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傻姑娘。”
最难受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让她反过来还安慰他。
他有什么可好安慰的,完全是自作自受,自己做的孽,怎么都快三十岁了还弄出这么个事儿来。
他应该预料到有这样的意外,应该对于自己有更强的自控力才对,应该把这样的意外调整到百分之零才对。
他拥紧温吟,“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温吟摇头:“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顾从澜对于妇产科这边,没有那样的专业,所以请了更加专业的医生过来制定这个计划。
一起协同,毕竟温吟体质特殊。
把这个手术,定在了周末,温吟放假的时候。
有一周的时间需要好好的让她食补,避免手术后太虚弱一直昏迷不醒。
从顾从澜那边回来以后,傅叙格外注重温吟,生怕她摔了碰了,甚至让她这一周都待家里,请假别去学校了。
当晚,傅叙一夜未眠,站在阳台不停的抽烟。
他似乎与夜色都融为一体,手脚被夜风吹的寒冷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觉。
拿烟的手都有些颤了,还站在阳台没有打算进屋的意思。
这似乎也是男人对自己无声的惩罚。
夜色里,男人忽的一声不轻不淡的冷嘲。
他是什么也不配的吧,不配拥有任何美好。
好不容易有那么个宝贝,苦心细心的呵护,捧着,护着,只因为这是他的,他拥有的最美好的。
可最后让宝贝受伤的,还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