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疾不徐的动作间,沈氏隐隐约约地听着一道女声轻轻地在自己的耳边念叨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氏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木梳丢在了梳妆台上,一颗心脏不规律地疾速跳动着。
伴随着沈氏的动作,那道来得诡异的声音竟然真的消失了。房间里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唯有烛火时不时地跳动着。
“又是她……她又来找我了……”沈氏愣愣地看着眼前铜镜,嘴里一直低声喃喃。恍惚间,铜镜上的铜黄色竟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那红色还像是有生命力一般不断地涌动着。
“她真的来了,”沈氏面色大变,惊恐地转身抓住了周嬷嬷的手臂,“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奴婢,什么也没有见着呀。”周嬷嬷被沈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道我若是真的被吓死了肯定不是被鬼而是被您吓死的。
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顺着沈氏的视线看去,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彻底地放心了。
自从中秋家宴结束,沈氏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变成了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白日里还好,看起来挺正常的。
但是一到了晚上,沈氏就会性情大变,时不时地说什么“又回来了”,“恶鬼索命”什么的,将兰苑众人弄得是人心惶惶。心中本来不害怕的人,都被沈氏这一番折腾弄得害怕起来。
周嬷嬷的话一落,沈氏回头看去,果然铜镜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对!为什么会多出来一张脸!
还是一张青面獠牙,糊满了鲜血的脸。见沈氏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存在,竟然还诡异地笑了起来,恍惚间沈氏甚至听见了那令人害怕的诡异笑声。
“滚!滚开!不要再来找我了!”沈氏猛地将铜镜一推,到自己再也看不见其中影像为止。最后甚至还将头偏向了一边,愣愣地坐着不动了,嘴里倒是低声念叨着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东西。
“夫……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还是先去歇息吧?”沈氏的一连串动作简直就是让周嬷嬷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但是她也不敢轻易地离开房间,只好强忍心中寒意站在一旁小心伺候。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氏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猛地伸手揪住了自己脸庞垂落的秀发,声嘶力竭道:“她来找我了!她真的回来找我了!她是来找我把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还回去的!”
接着沈氏又是凄凉一笑,道:“可是……还有好多属于她的东西我自己都还没有抢到手呢!我怎么还?!到底拿什么还!”
周嬷嬷看着眼前有些癫狂的沈氏,心底简直要被害怕淹没了,颤声问道:“夫人,她……到底是谁?”
沈氏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周嬷嬷,嘴里凶狠道:“那也是个贱女人!一个一直高高在上,永远瞧不起我的贱女人!可惜了,最后她还是死在了我这个她一直瞧不起的人手里!”
说到这里,沈氏的神情越发激动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踉跄着转动一圈,抬着头对着周围的空气不断嘶吼道:“来呀!你不是要来找我复仇吗?你出来呀!你怎么不出来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又怕了是不是?就算你化身厉鬼也还是怕我是不是?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哈哈哈哈,”
“我告诉你,既然我能够弄死你一次,就算你现在变成了鬼,我照样能再弄死你一次!这一次,我要彻彻底底地把你碾碎!让你再也不能作怪!哈哈哈哈……”
易震武本欲进门的脚在听见了沈氏这一连串疯癫言语和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诡异笑声顿了顿,停了下来。抬手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闭了闭眼,半晌低声道:“今后好好看着她,明早去给我请个有用的大师回来,好好驱驱邪。”
下人们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
……
看得出来易震武很是重视此事,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天边才刚吐露出一点儿鱼肚白,一位着明黄道袍的白胡子老道便到了国公府。
手中换了把拂尘仙风道骨地竖着,背上还背着一把挂着八卦标志剑穗的桃木剑,看起来倒是更专业了。
他,也就是上次为易清婉“驱邪”的道长,一云子。
一云子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站立的易怜秋,对方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一云子下意识地面色一肃,这才踱步往易震武走去。到了跟前,一甩手中拂尘,微微低头闭眼,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或许是终于用上了正确的道具,一云子这番动作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易震武愣了一息连忙回礼,嘴里有些焦急地道:“此次冒昧打扰大师,乃是府中有一事需要大师相助。”
一云子微微抬起手中拂尘制止了对方就要说出来的话,一脸高深道:“此事我已知晓,想必这事情与府中一名妾室夫人脱不了干系吧。”
易震武当即就愣在了那里,待到反应过来时脸上便是狂喜,连连点头激动道:“一云子大师果真是神机妙算,想来大师肯定已已经有了解决此事的妙计吧?”
“世间之事,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有因必有果,若是想要结果此时,还是要找出最初的因来。”一云子面色平静,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大师,您这是什么?”易震武听着一云子一番话有些疑惑,好像是什么都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一云子并没有立刻回应易震武的疑惑,而是一手扬了扬拂尘,另一手五指并拢,大拇指微屈竖在了自己胸前。双目紧闭,嘴皮子上下迅速翻动似乎是在念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