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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林中有异,皆转身看着异处。
此时林中一片漆黑,虽有月光,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众人正疑惑间,张林皱眉道:“大家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鹧鸪哨道:“莫非又是那群贼猴子回转来了?不这白猿都被道长除了,它们还来干嘛?给白猿收尸吗?”
张林道:“猴子贫道还是认识的,不是猴子,像是蝎子,又不像……”
红姑娘闻言奇道:“道长,你黑夜也看得见?”
张林还为回话,一旁的荣宝晓咦原地蹦起一尺多高,叫道:“大事不好,竟忘了此等大事,鹧鸪大爷,子时早就过了,现在却是初几了?”
几人见荣宝晓咦神色大变,不知是吃了什么惊吓,就好似诈尸了一般,更不明白他所言何意,都道:“什么初几?”
荣宝晓咦此时早将鸡笼拎起来抱到怀中使劲摇晃,也已记起了日期时辰:“好教各位大爷得知,到得子夜相交之时,山蝎子便是逢单见单,逢双见双。道长刚除掉了一只雌的,左近必还藏有一只更狠的公蝎子。
老熊岭的山里人都知道,这山蝎子以公蝎最恶。其体形虽比母蝎子要小,但其毒烈性猛,绝难对付。”
荣宝晓咦是又惊又慌,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鹧鸪哨按住他道:“慌什么?无非又是只山蝎子而已,它能兴多大风浪?不说道长在此,就凭我手中镜面匣子,别说一只山蝎子,就是一群,也不在话下。”
荣宝晓咦一听,忙缩到张林背后。
他才想起,这里的杀神可比那山蝎子恶多了,自己不必要害怕。
这时红姑娘忽然指着远处晃动的树哨底下,低声叫道:“你们快看,那树上是不是有东西?”
众人闻声望将过去,此时月影下看得好生真切。
只见那歪脖子树上挂着一只漆黑的山蝎子,这蝎子倒挂在树上,如同悬着一把漆黑的古旧琵琶,稍微一动,身体上的肢节硬壳便如铁叶子摩擦般镪然有声,精猛异常,实不亚于藏身在丹宫中的六翅蜈蚣。
洞蛮子惊道:“我的爷,是湘西山蝎子里的黑琵琶精……”
其话音未落,那倒挂树身的黑琵琶,已伸展腭牙亮出一双血螯,自歪脖老树上倏然而下。
蝎性不比寻常,皆为至急至燥,比如自尽自杀之类绝决之事,有些人可以做到,并非人人可为,但若说到毒虫之属,却仅有山蝎子能够自杀。
如果将一只蝎子装入玻璃瓶中,以凸透火镜在日光下照射于它,蝎子急痛之下又在瓶中无可逃避,便会倒转尾锋自刺而死,其狂燥之性可见一斑。
那黑琵琶自树上下来时,已感觉到母蝎子已死,又无其他蝎子气息。
其便知自己一家除了自己,恐怕已被眼前生物害了,便引发了狂性,浑身上下满是愤恨之意,如一阵黑风般在树底打了一个盘旋,那歪脖子树顿时被它连根拔了,轰然倒入树丛,形如黑琵琶的山蝎子顺势隐入草木深处,只见乱草拨动,迅捷无伦地向紫金椁附近逼来。
鹧鸪哨见此,暗叫声:来得好快,便举起手中二十响的镜面匣子枪,一个长射扫将过去。
弹雨切掉的长草“唰唰”倒下一片,但是林木茂密杂草丛生,也看不清是否击中了那黑琵琶。
顷刻间,鹧鸪哨弹匣中的二十发子弹便已告謦,而那黑琵琶还在草中隐伏奔来。
鹧鸪哨只得双眼紧盯着山蝎子拨动草丛的踪迹,手里迅速换下弹匣,他同时出声让老洋人和红姑娘赶紧开笼放鸡,让花灵与荣宝晓咦退后。
这树丛密林之中障碍物太多,离得稍远便难以开枪射杀目标,只有使雄鸡前去围斗才是上策。
其实红姑娘他们不用听令,早已经将竹篓中昏睡的三只雄鸡抛到外边,奈何雄鸡都吃饱了肚子,又加上夜色正深,虽然那死敌就在眼前,却完全无法抖擞精神扑将过去并力厮杀,急得老洋人束手无策,只得转身拔箭引弦,向着草动之处射去。
而黑琵琶借助草丛,越逼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攻击间隙间,那黑琵琶已经近身,自草丛中飞射而出,目标所向,便是距离草丛最近的张林。
红姑娘正抱着怒晴鸡,老洋人和鹧鸪哨正取箭、换弹匣。花灵、荣宝晓咦又是战五渣,此时几人见那黑琵琶扑向张林,根本无法支援一二,只得提醒道:“道长小心!”
其实不待几人提醒,张林自那黑琵琶出现时,便站在最前,等的就是此刻。
众人担忧,心急间,电光火闪之际。
月色下,只见一点赤色寒芒,张林已经收剑归鞘,那来势汹汹的黑琵琶,仿佛撞在墙壁上,掉在张林三步开外,断作两截。
黑红的血流出,那黑琵琶的尸体抽搐几下,彻底没了气息,看得几人目瞪口呆。
荣宝晓咦更是怕得连吞口水。
这可是比刚才那山蝎子还凶猛十倍的黑琵琶,就这样死了?
鹧鸪哨几人见此,收拾了家伙,上前恭维道:“不想道长剑术还如此非凡,我等佩服!”
张林道:“偶有所得,算不得什么,如今这山蝎子公母已除,我等还是看看棺椁之中有什么,然后赶紧回去,莫让总把头他们等急了。”
鹧鸪哨点头道:“正该如此!”
几人说着转身,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紫金椁里的元代僵尸,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竟无声无息地从棺中坐起,指爪戟张,似乎正要爬出棺椁。
此时月光撒落,犹如霜华满地,四下里好不透澈,鹧鸪哨等人都看了一个真切,皆道:“做怪了,那元代僵尸怎地自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怕是僵尸要变行尸!”
鹧鸪哨情知那元代尸王身材高大,异于常人,生前必是内外双修的奇人,尸变起来非比小可,眼见事出突然,说不得了,先下手为强,忽地一转身,拔出双枪便要射。
张林见时,微微皱眉。
他得益于血脉,夜亦能视,隐约见那尸王身后有什么,眼下见鹧鸪哨动手,忙拦住对方道:“且慢,没有僵尸气息,想来不是诈尸,而等细看,那尸王身后是何物?”
几人闻言,定眼细望。却见棺中坐起的古尸身后,露出毛绒绒一张脸孔来,挤眉弄眼的竟然是只猴子。
原来此猴见棺中的毒蝎死了,另一只黑琵琶又在远处鹧鸪哨等人缠住,便想趁众人不备,好救出压在棺椁下,已经没了气息的老猿。
它悄悄溜进棺内,想把那元代将军的尸体搬出去,好减轻紫金椁的重量。
没成想其刚从身后把僵尸推起来,张林就解决了那黑琵琶,让大家来摸明器。
此下被几人盯着,那猴子见那黑琵琶眨眼就没了,那老猿也没了气息,心下知道眼前的人类,远比那黑琵琶、猴王厉害,便惊呼一声,屁滚尿流地蹿出紫金椁,攀树遁入了林中。
那猴子一逃,棺中僵尸失去了支撑,便有咕咚一声重新躺倒了回去,鹧鸪哨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骂了句:“好个狡诈的泼猴,逃得恁般快捷。”
众人他见真不是僵尸异变,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但鹧鸪哨并为掉以轻心,反倒更是觉得棺中古尸有异。
那元代将军少说也死了数百年,其入地不化,郁而成僵,所谓:名之为名,必有其因。那时候僵尸的僵,还应该写作:殭,
有地下尸体僵化如同树干枯腊之意,也可以解释成不腐之尸即为僵尸,但即便尸身不腐,也必僵硬如木,关节弯曲不得,可那猴子却把那古僵从棺中推得坐立起来,难道说那僵尸竟然体质如生,与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不成?
而在这湘、黔、粤东、粤西之地的荒僻山区,常有僵尸成精的传说:成了精的僵尸仍然以藏尸棺椁做为巢穴,遍体批毛,每到黑夜降临,就会从棺材里出去掠人畜而食,民间称其为:尸王。
另有一种说法,之所以有尸王之说,乃是由于死者生前地位显赫,陪葬品和镇尸防腐之物,都是珍异诡秘的明器。其一旦诈尸而起,其尸变必厉,寻常的黄道纸符或桃木剑之类的法器,都难以将其制服。
因此尸王生前必是贵胄,普通薄葬的老百姓,即便死后乍尸,也没福气被贯以尸王之名。
实际上,这正是代表了古时民间崇尚权贵的一种偏见。
传言湘西尸王百年一现,想来也多是子虚乌有,不同的目击者所见的古僵,未必就是同一具僵尸。
先前荣宝晓咦言曾有采药之人称其在瓶山山隙里见到尸王,可能正是那具被鹧鸪哨以魁星踢斗卸断脊椎的干尸,视其装束估计是墓中殉葬的武士。
如今鹧鸪哨见到紫金椁里的古僵口鼻中都是金粉,而且那尸身看似枯僵,但容颜如生,英爽之姿未散,并且还能腰部弯曲,于棺中坐立起来,便猜测是这元代僵尸体内藏有珍奇之物。
搬山道人遍搜天下大藏,只为找一颗藏在古尸口中的‘雮尘珠’。
加上这几日与张林相处,对其心中已敬仰不已。已然信了其言自己能寻得雮尘珠线索的预言,现在遇到这等情形,鹧鸪哨自是不肯轻易放过。
但那僵尸形容怪异,不得不加防备,只好先行断骨抽筋,再在其身上细细搜寻,才是万无一失之策。
鹧鸪哨心中一闪念,打定了主意就要上前动手,忽听脑后风声呼啸,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急忙闪身躲过,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从身旁掠过,硬生生砸在紫金椁的椁壁上。
原来躲在林中的猴群知道老猿已被几人杀死,便纷纷捡了石头朝三人砸将过来。想要‘报仇雪恨’。
只是猴群畏惧几人一身杀气,加上猴怕鸡,此下又有鸡中异类,世间凤种的怒晴鸡在此,因此没一只猴敢接近半步,只在远处叫嚣投石。
这些群猴盘据在深山老林,顽劣无比。
遇有过路的客商,便悄悄尾随而行,待其走到峭壁险径之时,就突然以乱石投掷。
那行商之人猝然难防,或是失足跌入深谷,或是中石受疮,往往就被它们白白害了性命,衣服干粮都被其辈劫掠一空。
这群野猴尝惯了甜头,根本不将外来的人放在眼中,早已成了这老熊岭中的一方祸害,比土匪山贼还要难缠。
当下林中大小石子如飞蝗一般,呼呼砸下,几人或找遮掩,或凭借身手躲闪。
那荣宝晓咦躲闪不及,后脑被其中一块乱石打个正着,只觉眼前金星直冒。
其伸手往脑后一摸,只见满手都是黏黏的鲜血,其见此也来了火气,骂道:“人人都欺我胆小怕事,竟连天杀的野猴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好教你们这群猴儿知道,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叫骂声中,他也捡起石子回掷过去,但群猴数量太多,有一阵石雨砸来,顿时将他打得抱头鼠蹿,急忙向鹧鸪哨身边躲去。
鹧鸪哨和红姑娘虽然都是身手敏捷的人物,可野猴群飞掷过来的乱石实在太多,身上不免挨了几下。
鹧鸪哨见荣宝晓咦头上血流不止,就将他和红姑娘推到紫金椁里躲藏一二。
好在那棺椁大得出奇,里面容纳三四人也有富余。
他自己则提了厚厚的椁盖在手,滴溜溜转动身形,如同一阵旋风般遮挡了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子。
鹧鸪哨眼见张林以符纸召来巨石抵挡飞石,忙开口道:“道长,看来不解决这些猴子是不行了,如今猴群欺人太甚,它们在此也为祸一方,不若除去如何?”
张林道:“飞石太多,不好过去啊,你有什么办法?要不你买几张符纸?用巨石抵挡飞石,慢慢过去?”
鹧鸪哨“……”
张林见鹧鸪哨不说话,也丧气的低头,又一单生意没了。
鹧鸪哨见张林一副血亏的样子,嘴角抽搐几下。
他也想买些符篆给花灵、老洋人他们护身,奈何其他符纸都太贵了。
因为没钱买符,鹧鸪哨心中早起了无名怒火,现下那群猴子又好生碍手碍脚,竟一而再再而三地烦扰他们。
耐何没人通猴言,也没办法支会它们离去,眼下只好下狠手来个敲山震虎,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想到此处,鹧鸪哨杀机顿现。
因为执念于寻到雮尘珠,鹧鸪哨心中本就有心魔。
当真是一怒使人愁,杀念一动可就如黄河决堤般收不住了。
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
鹧鸪哨眼中精光一闪,瞅冷子在椁盖后举起镜面匣子,接连扣动扳机,子弹脱膛击射之声划破夜空,每一声枪响,便有一只猴子从树上倒栽下来,他是百步之外能打灭香火的准头,真叫弹无虚发,每只猴子都是眉心中弹,还不等从半空里掉在地上,就已被子弹贯脑而亡。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发子弹就射杀了二十只猴子。
其余的大小猴子见此都吓得呆住了,抱着树杈瞪着猴眼一动不动,都如木雕泥塑的一般,有些更已惊得屎尿齐流,身前身后湿淋淋地滴着猴尿。
最后也不知是哪只猴子带的头,嘶叫了一声,猴群便争先恐后地没命价逃入山林深处,这一去就再也不敢回来了。
从此之后,老熊岭的猴子看见穿黑衣的人便如遇蛇蝎般避之惟恐不及,直到今天仍是如此。